几度秋凉/大内总管(47)

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在他说来却似平平无奇,蔡霖却能想象其中的激烈。他很困惑地说:“蔡家世代经商,一直是忠厚传家,数代以来从无仇家,若有生意人周转不灵,只要上门求助,我家都会慷慨解囊。我们虽是商贾,终身不能入仕,但祖祖辈辈都很敬重读书人,淮左及其周边四里八乡的文人学子想要上京赶考,若无盘缠,我家也会大力资助。我不明白,向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招来如此惨祸?而郑向明身为知府,平日里与我家也一向交好,随无贿赂情事,但逢年过节也都打点周到,并没有得罪过他,可他却在案发后不闻不问,我去报案,他也敷衍了事,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白责耸然动容,“兄弟,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是奇怪。不过,郑向明既然已经被压在廷尉衙门,我相信真相很快便会大白。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迟了十几年,你家的血案终究会告破。”

“希望如此。”蔡霖轻叹,“重振蔡家什么的我是不想了,只要为我那些冤死的亲人报仇雪恨,我就心满意足了。”

“兄弟切莫如此灰心。”白责诚恳地告慰他,“皇上对你恩宠有加,太子殿下也视你为知己好友,我们白家兄弟也都当你是一家人,你若想要重振蔡家,我们一定鼎力相助,不过你现在既已入仕途,还是不要在经商了吧。你现在还年轻,将来说不定会位列三公,光宗耀祖,相信你家族上一定都会为你高兴。”

“位列三公、光宗耀祖什么的,我是真没想过。”蔡霖慢慢坐起来,“白兄,我想出去走走,总这么躺着,累得慌。”

“好,我陪你到院子里坐坐。”白责手扶着他往外走。

在堂屋里守着的晏九一见他们出现,便即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卧房,拿了件披风跟出来。白责曾经常年上战场,一直保持着警觉,这时看到他跟在身后,胳膊上挽着一件披风,连忙伸手拿过,替蔡霖披上,口中有礼地说:“有劳晏公公。”

晏九是东宫掌案太监,地位不低,白责对他一直很客气。晏九并无骄矜之气,对他也十分谦恭,这是微微躬身还礼,轻声道:“大将军客气,奴才不敢当。”

蔡霖很少关心周遭动静,此刻才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看两人,微笑着说:“都是我的病拖累人拖累人,有劳白兄与公公了。我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你们别太客套,不然我就坐立不安了。”

白则慡朗地点头,“好,就听兄弟的。”

晏九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清浅的笑意,“蔡大人有名,奴才自当遵从。”

蔡霖来到院子里坐下,欣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与白责闲话家常,又叫晏九坐下,陪着一起品茶谈天。

走出深宫,他感觉轻松多了,精神不像前两天那么疲倦,夜里也不再昏睡。

到了后半夜,他忽然惊醒了。

本事万籁俱寂的夜色中有一些细碎的声响,仿佛兵器相撞、拳脚交加的打斗声。蔡霖侧耳细听,那声音时轻时重,时隐时现,让他疑幻疑真,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窗帐边传来晏九的声音,“大人不必惊慌,有人夜袭大将军府,白将军正带着亲兵围捕。拜大将军身经百战,骁勇异常,他的亲兵队也都很剽悍,绝不会让那些人闯到这里来惊扰大人。”

蔡霖心里感到十分震惊,敢夜袭大将军府,兼职胆大包天。他蓦地想起蔡家当年在夜里惨遭血洗的那一幕,不禁有些心慌,一边下c黄一边说:“我要出去看看。”

晏九连忙走到他面前,躬身扶住他,努力劝阻,“大人,白将军在这个院子周围布有重兵守卫,以确保大人安全。那些刺客并不多,倒是都武艺高强,本来想悄悄潜入大人院中,刚走到附近就被发现,白将军迅速赶到,已将他们逼开,打算生擒,所以才打了这许多时候。大人不必担心,请在雾中静候,奴才相信,战士很快就会结束。”

蔡霖在c黄沿坐了片刻,屋中一灯如豆,在清凉的空气中微微摇曳,渲染出一种奇特的不安。蔡霖听着夜色中传来的动静,心中越发焦躁,难以忍耐,便站起身来,坚决地说:“晏公公,我必须去看看。”

晏九明白,一个生性温和的人一旦执拗起来时很难劝解的。他觉得有些无奈,但也不便在强行阻拦,只得服侍他穿上外套,陪着他出去。

院里院外站着很多手持大刀长矛的兵丁,为怕惊动屋里的人,他们没有点灯,都沉默的站在夜色里。看到蔡霖出来,立刻有个小校尉上前行礼,非常客气的劝大人回屋歇息,以策安全。蔡霖温和地说“我想去看看”,口气里却有这不容置疑的坚持。那个年轻人的校尉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求助地看向他身边的那位高品级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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