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娘子(17)

娘去的突然,留给他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娘生前一直很珍爱这个花瓶,视它如宝,瓶身上雕得图案很繁复,娘跟他们说起过它的来历。又联想到钱夕蕴的突然闯入,从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骂越是控制不住。

油壁车,青石街,她穿着那时最流行的广袖裙,明艳艳的翠绿色。爹就这样策马而来,黝黑的马儿,高大俊猊,爹却能一下就跃了下来,停在娘的车前。捡起她的丝帕,交还给她,娘说爹那日的笑是她见过最俊的,淡淡的,一下子就抨击了她的心房。

是心有灵犀,从凉也想到了这段故事,她记得娘当时说的时候,别提笑得多灿烂了。从凉一直在心底偷偷的想,她长大后也要有娘这样的笑容,也要塑一个这样的花瓶,定格住记忆里最美的瞬间。

可是现在,娘不在了,花瓶碎了。从凉哭得更伤心,不停地扯着哥哥的衣裳,哭哭啼啼地说:“哥哥……我想娘,我讨厌她,她砸碎了花瓶……没有花瓶了,爹会忘了娘的……”

“不准哭,也不准这么说!爹不会忘记娘,娘也永远不会离开我们!”被从凉这么一说,从商攥紧小拳头。愤恨的目光笔直射向如乐,看得大伙一阵心惊。

大家心知肚明,如乐今日是逃不过一顿罚了,能不能活命都成问题。刚才还在如乐身边的大丫鬟悄悄地退开了,都是奴才命,惺惺相惜难免,谁也见不得谁出事,她阻止不了主子的怒气,可至少能找治得了主子的人。

“来人,给我重重的打这丫鬟,往死里打。”从商再次松开拳时,面色缓和不少,就在大伙都以为小孩子脾气,闹过就好,应该没事了时,他却突然开口了。不容质疑的命令,有几分展越浩的气势。

家丁为难了片刻,到底还是不敢违抗主子,最终只得接过旁人递来的鞭子,狠狠地抽。

“哥哥,我怕……”从凉咬着唇,怯弱地看着眼前一幕,却也不想喊停。她是单纯的,不知道那鞭子底下一样是条人命,只知道这个丫鬟毁了娘的心爱之物。

从商很镇定,继续命令,丝毫不留情:“用力打!”感觉到妹妹的颤抖,他小心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不让她看这画面,不住地安慰着她:“从凉,没事了,没事了。有哥哥在,娘就永远不会离开,哥哥永远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们、欺负娘亲!”

“嗯嗯。”从凉钻在他的怀里,重重地点头,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却有着各自的倔强。

正厅里充斥着鞭声,如乐的哀求声。大伙眼睁睁看着如乐皮开ròu绽,心都揪着,不停地轮番试着为她求情,无奈依旧消不了从商豫的怒火。最后只有乖乖地闭上嘴,也闭上眼,他们是奴才命贱,甚至比不上一个冷冰冰的花瓶,怨不得谁,只有认了。

可怜了如乐如花似玉的年华,这样鞭刑伺候下,如乐羸弱的身子,怎还有可能活命?

能求的,只是主子们善心大发,好好厚葬了她。

……

院中春色撩人,夕蕴懒懒地俯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耳中回荡着钱小弟的唠叨。

“姐夫真的吩咐下人晚膳做鲫鱼汤了,他还答应明天带我去丝栈玩,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没那么差,至少待我挺好的。大概,是因为你长得不讨喜,所以他才对你那么凶。姐,你要自我反省下,像谦镇哥哥说的,胖一点肥嘟嘟一点,那样就讨人喜欢啦,不过……你的性子实在是糟了点……”

“够了哦,钱小弟,别不出声就当我哑了。小心我把你扔湖里去喂鲫鱼!”

真是个吃里爬外的家伙,亏她勤勤恳恳地讹别人银子,养了他那么多年,竟然还帮着那死男人。

“我是实话实说,男人的心思我懂……”

“你懂个屁,还有,别跟我提万谦镇那没责任感的东西,就这样扔下我和万漠走了,害我被严锋念叨了一年,还被说成虐待继子的后妈。提起他,我就一包气,早晚让我找到他,活活给烹了。”

万谦镇,当着名字又一次浮在耳边时,夕蕴所有的怨气很轻易地就被挑起。若不是为了那个不孝子,她也不用那么辛苦地死撑着万家了。

“粗俗!低俗!俗不可耐!”

“喂,你嫌自己皮太实了是不是!”说着,夕蕴扬起手,作势要揍他。

钱小弟赶紧抱头逃窜,这一逃,才发现凉亭不远处,有两个丫鬟似乎站了好一会了,目光一直锁着她们,窃窃私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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