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还是我来？”钟凡的声音淡淡响起来。

木挽枫背脊挺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可不知是不是瞬间的错觉，我忽然觉得他挺立的背影僵硬得厉害，竟似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

似乎轻轻叹口气，钟凡忽然抬起手，劈手接过木挽枫手中的长剑，静静地，却坚决的冲着地上那重伤的人，当心一剑！

我仿佛被当头一棒，死死地捂住了嘴巴，才控制住尖叫。……钟凡，他、他就在那里，亲手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眼前一昏，我仿佛记起了就在数天前，他笑嘻嘻露出牙齿的笑脸：“我不杀人的，江洋大盗也是人，我只管抓，不管杀。……”

心里一片混乱，身上一片冰凉。我呆呆怔在了山石后面。

可是，没有给我再发愣的时间，身前一声轻嘶，另外一个被追的人见同伴被杀，转身急速勒马，就要从我身边的山道返身逃跑。钟凡的身影，也同时掠上，急追过来。

“师弟！别发呆！”他冷喝，木挽枫身子一颤，终于也反应过来，身形急转，和他一起向来路追来。

山道狭窄，马匹虽然神骏，可是在这里却是腾挪不便，片刻间，钟凡和木挽枫的身影前后交错，已经追上了他马首一丈处，那人也已退到了我隐身的山石前，我甚至看得清他脸上的一片焦急和阴沉。

可那焦急很快便不见了，目光微微一闪，那人已经翻身下马，沿着对面的山崖疾飞攀上！

可是木挽枫的身影几乎和他一样快，几个起落，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而钟凡在下方长剑急出，带着凛凛寒光，也已经刺向了他的脚踝。

那人身形一歪，让木挽枫抢在了前面当头一拦，再也没办法向上攀爬逃窜。几个辗转闪避不能，那人已经颓然落下，翻身立在了道上。

看着木挽枫和钟凡执剑靠近，出乎意料的，那人浑身渐渐颤抖起来，忽然低声叫道：“两位英雄既然已经杀了要杀的人，也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随从，无关痛痒，又何必赶尽杀绝？”

钟凡身形不动，沉默一下：“我记得他手下，都是不畏死的死士。”

“是，我们主公手下，原就没有贪生怕死的人！可我……我家中妻子上月刚刚临产，我至今尚未看过孩子一眼！”那人声音充满痛楚，忽然嘶吼道，“我只想再看他们母子一眼，就一眼也好！”

对面的钟凡和木挽枫没有回答，半晌木挽枫终于柔声道：“我们很抱歉，但你必须死。”

那人一怔，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我早该想到，主公天纵英才，武功绝顶，他尚且败在你二人联手之下，想必你们这一击，是势在必得，不斩草除根绝不罢手的了！”

他翻身站起，绝望狂笑道：“好好，我也不想妄做无谓的抵抗，你们上来一剑穿胸，刺死我便好。”

“报上你的名字。”木挽枫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我木挽枫保证，你死后，家中妻儿平生安康。”

那人后退一步，垂下眼睛：“不必了——我们女真人的后代，哪里要你汉人来抚养？”

点点头，不再答话，木挽枫的剑，终于如长虹般刺出！

我呆呆看着那道长虹，忽然间，胸口满是愤懑不平——这算怎么回事啊？！妄称什么武林正道，什么正义公差，却接二连三地，在这深山野林里杀人！就算先前那个什么主公真的该死，这人只是一个随从啊，哪里有什么必死的理由？

头脑猛然一热，我“腾”地从山石背后跳了出来，正跳在那个随从的身前，伸手一挡：“不要杀他！……”

木挽枫似乎猛吃一惊，手里的长剑陡然一转，堪堪顺着我和那人的衣角滑过去。

“是……是你！”木挽枫瞠目结舌。

“贺笑！你怎么会在这里？！”钟凡叫了一声，飞身上前几步，满脸不信。

我警惕地挡着身后的人，也往后退一步：“不要过来，你这个杀人犯！”

这句话好像明显地打击到了他，就算在夜色里，我好想都能觉出来大黑炭的脸色又黑了一点。

“过来。”他沉声道，“小孩子别掺和。”

“我不是小孩子。”我定定地看着他，“这个人家里才有小孩子。可是你们要杀他，让他的小孩子从小没有爹。……”

对面的两个人居然同时沉默，没人驳斥我的话。

“你们已经杀了要杀的人了，对吗？”我难过地看看地上那具丝毫不动的尸体，转开眼，“就放了这个人吧，让他回家看看他的小孩，好不好嘛？”

两个人都不说话，我只好求救地看向钟凡。大黑炭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漠啦，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