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招雷(93)

他们俩说的,是那一日沈越对上君侯时的仓惶恐惧,心中便都有了几分沉重。

古昊然便道:“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其实古昊然对沈越一见钟情,也只不过是一见钟情而已,正如端静曾经所言,人投契然后方可长久的在一起,互相刻骨铭心。然而古昊然对沈越虽有钟情之缘,却没有长久之分,两人也从未呆在一起多长时间,更谈不上互相了解,可见有缘无分,自然没有多么的刻骨铭心,也谈不上不肯放手。

世人修真,不参绝情断欲,也参一个悟,命中注定没有的东西,委实不必强求。

只是,道理虽然是这样,可古昊然却难免还是有些黯然难过。人初次喜欢另一个人,第一次做好为一个陌生人去奉献、包容、接纳的准备,却发现对方早已有良配,长久以来沉默不语的心意皆作为灰烬,这样的难过,也足以叫人刻骨铭心了。

但这样的难过,却只能是自己品尝的,与那个人,毫无关系。

至于这份心意,也没有说出叫对方徒增困扰的必要,便湮灭于心底吧。

古昊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树梢上的一轮皓月,只觉得清风明月相伴,这条走了百年也未曾后悔的独行路,忽然就生出了那么一点孤寂出来。

那曾经脑海中幻想过并肩同行的身影,也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极快的消散了。

那……终究不是我的。

第57章 听听老人言

其实古昊然想说的那句话,也是端静数次想问沈越却难以问出口的事。

但这世上,毕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去做;也不是想问什么,便能毫无任何顾忌的去询问。

近来天下颇乱,早先那些日子里,古昊然也来了多次天玄宫与端静商谈议事,两人或明或暗,也算一同解决了不少事;古昊然向来有话直说,有一日闲暇之时,他忽感慨对端静表示了羡慕,羡慕端静做事沉稳,为人又聪慧无双,哪怕局势如何危险紧急,也能及时冷静下来,力挽狂澜。

可古昊然却不知道,端静这时也就像他羡慕着端静一样的羡慕着他这般心怀天下,一往无前的勇气。

毕竟一个人一旦考虑的越多,算计的越多,那么他需要担忧的,挂怀的事情也就会越多。

更别说这件事相关者还是沈越,世间利刃千百种,唯是情字最杀人。

即便是端静,也会因为沈越犹豫。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说来,不外是这个道理。

孤自困于情谜并非是端静的作风,尤其在许多事情上,比起语言,他更喜欢行动。所以端静直接去找了一个人——掌门师兄,他不知道师兄能不能解决他的问题,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答案,然而掌门师兄时常能给他一些提点,所以端静想,便去问问掌门师兄吧。

掌门住在云霄宫,而云霄宫的灯烛还没有熄。

端静求见的时候,掌门正在擦剑,他那柄虹光跟了他数百年,早已不用,却依旧时时擦拭,尘灰未染。

“师弟啊。”掌门在细细的打量着虹光,剑芒锋利,泛着冷冷的寒光,他苍老又慈祥的面孔上忽然流露出了分明与温柔的神态来,“昨日师尊入梦,我又想起当年那些时光来了。”

说起师长,端静不由一愣,不由流露出些难过的神色来:“师尊他……”

“哈,难过什么,万物生灵皆有消亡殆尽的那一刻,不过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干系呢。你倒是还与两百年前一模一样,明明看着性子冷清,却最是喜怒无常,高兴与不高兴,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掌门较端静大出百岁,看着他长起来的,这句话普天底下除了端静父母,也就只有他最有资格说了。

“我那时很是忤逆,只以为长剑在手,天下哪有什么地方去不得。”掌门微微笑道,“后来我也的确不曾遇上什么太大的敌手,便渐渐有了名气,跋扈激进起来,师尊愈发对我失望。我那时不明白,只当师尊偏心,便想要证明自己,最终吃了苦头。师尊却在那时救了我,然后对我说:你还记得拿起这柄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端静入门的时候掌门已经是那个娇小可爱又无害温柔的师兄了,他从来不知道掌门的黑历史,乍一听不免有些发愣。

“我那时候拿起剑,想的是名。”掌门淡淡道,“可我最开始拿起剑,想的,却是证。名,是给别人看的;证,却是自己的。”

“就好像傲气这个东西,放在心里是骨气,摆在脸上就叫戾气……”

“对了,说起来,我那时候……还喜欢过一个姑娘。”掌门呵呵一乐,忽然换了话题,“你现在的模样,就很像我那时候的样子,又忐忑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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