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陈仓(7)

这是春末下午了,溪水偏凉,林子里的风带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与青糙味,谢西槐在浅滩上划水撩鱼,洗手洗的很惬意,不由得多洗了一会儿。

要是在王府里,他一定呼朋引伴叫大家都来这里洗手。

正在谢西槐洗得酣畅时,他屁股突然一痒,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挤过去,谢西槐大惊,不由自主往前一冲,“扑通”一声就摔进了溪里。

小溪很浅,他摔进去吃了一嘴水,撑着抬起头来,水最多只到他小腿。

但他是整个人扑进去的,仍是全身都湿透了。

“你做什么?”身后传来了盛凛的声音。

谢西槐回头看,水顺着额角往下流进眼里,只能依稀看见个身影,但他光听盛凛的音调都能知道这个大冰块觉得他谢西槐是个傻子。

“好像有什么人摸我屁股!”谢西槐左顾右盼寻找刚才那个挤过去的东西,眼中景象逐渐清晰起来,附近什么都没有,就是盛凛手里提了只大灰兔子,两脚一蹬一蹬的。

“方才在你身后抓的。”盛凛道。

“我看看!”谢西槐抓着衣服提起来,顾不得身上疼,冲到盛凛边上去,看那兔子。

他捏着兔子的一条腿,发现兔子脚掌上的毛湿着都沾在一起,当即宣判:“就是它!”

盛凛没说什么,提着兔子往回走,谢西槐边走边说:“我差点以为是你摸我屁股呢。”

盛凛停住了脚步,回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继续走。

谢西槐从盛凛的眼中读出了很侮rǔ人的意味,他冷静地记在了他的复仇小账本上,小账本最近三页写的全是盛凛。

从糙丛走到泥地里,谢西槐一路拖出一长串水痕,他身上又湿又冷的很不好受,见行李不远了,边走边解腰带,脱掉外袍,还准备脱内衣。

盛凛抽出马鞍边藏着的匕首,把兔子按在地上,利落地开始处理,去完皮回过头去,谢西槐只剩一条亵裤,对着地上摊开的一大堆里的繁复花哨的袍子发呆。

“你在干什么?”盛凛问他。

谢西槐转头,见盛凛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也一愣,看到边上的皮毛才知道就是刚才那只兔子,他顿了顿,说:“这衣裳我不会穿,往常是侍女帮我穿的。”

这衣服五六七八层,层层都要从不一样的地方穿过去,才能达到那样玉树临风羽化登仙的效果,谢西槐会穿才怪。

盛凛越过他,走过去架柴火,谢西槐看着他的烤架,搓着手问道:“大侠,烤兔子啊?”

“嗯。”盛凛难得答了一句。

林子里又起了一阵风,谢西槐被风一吹,打了个喷嚏,趁机又问:“那能不能帮我烤烤湿衣服?”

盛凛神情冷淡地点点头,谢西槐便把湿衣服抱了过去,放在一旁。

火烤起来了,热气扑面而来,谢西槐半裸着,冷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靠近了火堆。

谢西槐盯着烤架,看着还滴着血水的兔ròu,突然问盛凛:“哎,盛大侠,你是用什么杀的兔子?”

盛凛一转头,谢西槐才发现自己坐得离盛凛太近了,他也没穿衣服,靠别人这么近似乎有些不讲理节。

谢西槐头发全湿了,散着铺在背上和胸前,如墨一般的长发间,隐隐可瞥见白瓷似的皮肤,眉眼也像在水里浸泡过一般灵动。

离得近了,才能看清谢西槐的情貌,谢西槐的好看是普普通通的好看,却和所有活人一样鲜活而富有生机,这生机像是脆弱不堪,又触手可及。

盛凛顿了一刹,才回答了他:“匕首。”

“我以为是渡生剑呢,”谢西槐坐远了些,烤着火道,说罢自己也笑了,“渡生剑那么大,也砍不到小兔子。”

谢西槐话多,生平最怕冷场,自从见了盛凛,便热衷于用他那张热脸去贴盛凛的冷屁股,过了一会儿盛凛不接话,谢西槐又说:“也不知用渡生剑烤兔子是什么感觉。”

兔ròu渐渐熟了,油从ròu上滋滋冒出来,浓郁的香气散了出来,谢西槐咽了一口唾沫,才问:“内脏挖干净了吗?”

他实在是冷透了,话里头带着些颤音,头都冻疼了。

盛凛没回话,他站了起来,向谢西槐走过来。谢西槐以为盛凛要打自己了,连忙举起手:“我不说话了还不行么!挖不挖干净我都吃!”

谁知盛凛却走到了马边,先是在那儿看了几眼谢西槐那几件奇装异服,接着又从他自己的行囊里拿了件大袍子,走近谢西槐,把袍子丢给他:“穿上。”

谢西槐赶紧谢过大侠,抓着衣服裹在了身上,这大袍子又大又厚,谢西槐立刻暖了起来,他整个人被这大衣包了进去,大眼睛冲着盛凛一眨一眨地,趁热打铁套近乎:“盛大侠真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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