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与半山(158)

小绣球送他到了大唐,但却还不够完善。柳七将它反复修改,终于得到了最终的成品,可这个成品还不能令人满意。

因为柳七以器证道,他因造出了小绣球,而拥有了半神的能力,对于“神”的界定自然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小绣球,还不能称作一件神器,顶多跟柳七这个半神一样,只是个半神器。

也就是说,他仍然没有跳脱出天道规定的规则之外,他仍被束缚在这个框里,以至于被挡在神匠的门槛外头。

柳七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跨过这道门槛的答案。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告别之前。

仍是那个小酒馆里,夫子怡然自得地喝着酒,对着紧蹙眉头的柳七,忽然问出了这句话:“你焉能知道神不也是天道的傀儡呢?你哪怕成了神,也永远在天道的控制之下,又何谈打破规则?”

柳七愣住。

岑深也愣住。夫子说到底,只是盛世大唐里一个不起眼的夫子而已,上有天子,天子之上还有神明,他能说出这几句话,着实让人惊讶。

难怪柳七能跟他成为朋友。

可是这样一个涉及到规则之外的答案,寻找起来又是多么困难。夫子在时,柳七没有找到答案。夫子走了,柳七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但他依旧在寻找,从不停止,从不懈怠。

岑深看着他皓首穷经、上下求索,也看着他走过长安的大街小巷。雨水打湿了他的春衫,终于有一天,当他走遍长安又回到南榴桥时,他决定折返。

于是他又从大唐回到了1910.

阔别良久,他仍是找到了投胎而来的友人,可惜那只是个还学不会走路的小屁孩儿。小屁孩儿当然不能帮他找答案,于是柳七又回到了南京。

他太过专注于小绣球的改进,以至于都快忘了上海那边还有一个正在长大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当他提着工具箱路过火车站时,看到一个七八岁、戴着贝雷帽穿着背带裤的少年正顺着人流向他走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感知到这是他的朋友。

两人在人群中擦肩而过,柳七没有叫住他,压了压帽檐,站在原地看着他被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牵着,送去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轿车旁。

从轿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老人对着她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将吴崇庵送到妇人身边。

“太太,我家少爷就拜托您了。”

美妇人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热络,也并未冷脸。而吴崇庵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小皮箱,叫了声“姨母好”,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

柳七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动作。而岑深很快便想起了桓乐数次提到过的,庙里大师给夫子的批语——没有亲缘,一生孤苦。

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吴崇庵的父母可能有千万种理由死去,他个人的命运或许也微不足道。但就在这个时刻,他与柳七这两条平行线,又奇妙的交汇于一点。

几天后,柳七在一栋花园小洋楼的外面,看到了蹲在院墙里独自玩耍的吴崇庵。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匠师协会的标志物——六柱八卦锁。

八卦锁又称鲁班锁,根据六爻八卦和榫卯结构设计而成,看似简单,实则奥妙无穷。

匠师匠师,说到底就是工匠。无论他们创造出多少传奇,技艺有多登峰造极,一以贯之的始终是不可磨灭的匠人精神,所以选这么一个东西作为匠师协会的标志,再契合不过。

而它如今正被吴崇庵攥在手里。

天道总是神秘莫测,人人都想要反抗命运,可有时又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定。

自此之后二十余年,大唐匠师协会迎来了最后一段繁盛时光,也迎来了它最后一任会长。

第72章 做一个英雄

大阵开启的第二天, 南英前来复诊,可岑深还在昏睡, 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在桓乐担忧的目光中, 南英将手轻轻放在岑深的头顶,指尖洒落无数光点,慢慢渗入岑深的脑海。

他闭上眼仔细感知着,半晌, 才收回手,道:“放心吧, 他的意识还在,只是被困住了。”

“困住了?被什么困住了?”桓乐眉头紧蹙, 心乱如麻。

“这就要问你了。”南英温和的看着他, 余光却瞥着躺在床上的岑深。从他的睡姿一直扫过无数个垫在旁边的靠枕,略有动容——岑深的背上已经有尖刺冒出,所以他不能平躺着睡,可保持侧躺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桓乐在旁边放了许多靠枕,但这些靠枕的摆放也很小心, 没有一个碰到岑深的刺。刺猬的刺,看着尖锐, 但其实很脆弱也很柔软,这世上所有的张扬外放的刺, 大抵都有这样的共性。

上一篇:暮色 下一篇:城南妖物生

弄清风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