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不可以(82)

成景廷本来打算再瞒一段时间,但他现在看到刃唯脸上神情仓惶无助,心一下就软了。

越拖越久,对两个人都不好。

他抬眼,丝毫不回避地直视刃唯。

他还能说什么?除了把一切都说出来,眼下别无他法了……成景廷不禁想,刃唯还会保持现在这份心思吗。

只要是凡人都会怕鬼吧。

每一次,刃唯一讲“不会怕鬼了”、“驱邪的”总会刺痛成景廷在这方面敏感的神经。他虽然已没有理由苟存于世,但也曾经是肉体凡胎,也会心痛。

“我很想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作为开场白,但这个故事我希望你自己去了解。我和你都是故事中的人,我不愿意讲。”成景廷说话的声音不大,地下室内似乎更安静了。

“我和你都是故事中的人?什么意思?”刃唯脑海里一片混乱。

落地的手电筒正不偏不倚地照亮了那幅画,画上的“成景廷”不带笑容,更显阴郁。

成景廷一沉默下来就通体如冰,刃唯被成景廷抱得快打喷嚏。他盯住画,小声说:“成景廷,这是你去拍的写真照吗……”

“不是。”成景廷否认。

这是伯爵的塔楼,画的角落写了“Earls Cheng”,那么画上的人一定也是伯爵了……刃唯这么想着,猛地睁大眼,“你为什么跟伯爵长得一模一样?”

“……”成景廷高估了刃唯的联想能力。

“费尔曼的伯爵就是我,这里是我的塔楼。”成景廷说完,补充一句:“曾经的我。”

刃唯被说得意识混乱:“那X呢?这儿是我家的,你为什么说是你的?这幅画……”

他说着,目光瞧向那画,仔细观察又觉得不像刻意做旧。再说了,除了刃镇烽和每个月按时来打扫的亲戚,费尔曼塔楼早就多年未有人进入。成景廷作为外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出入自如。

见刃唯根本没把想法往“成景廷不是人”这根筋上搭,成景廷有些无力,望着刃唯迷茫的眼神,心又软了。

成景廷张张嘴,自尊心作怪,还是说不出“我是鬼”这种话。

窗外夜风起,凛冽之气钻入室内,地下室不知为什么也有暗流涌动。只听“啪嗒”一声,落满灰尘的木柜上摔下一盏空烛台,它倒地翻滚两圈,碰到了摔在地上的手电筒。

手电筒受影响,光线一抖,灯朝他们两人站的地方射来,刃唯看地上的影子,睁大眼:“成景廷!你人呢?”

“我在你身后。”

刃唯屏息凝神,确确实实没有看见地上有半点成景廷的影子。但自己能感觉到成景廷正在抱着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过。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刃唯咬紧下唇,呼吸越发困难,综合三个月以来各种奇异体验,他又现在被冻得够呛,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就是说不出口。

齐流那些疑神疑鬼的话,是不是真的并非空穴来风?刃唯不敢再想下去了。

成景廷太过于了解他,能揣测到他心中想法,低声在他耳畔道:“刃唯,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你说出来。”

他开口,嗓音沙哑带血,想用刀将这字句镌刻在对方心里。

刃唯慢慢地答:“我不说……”

“你说,”成景廷抱得紧,像在逼他,又不得不这样自虐般地再次命令:“你说出来。”

在刃唯看不到的地方,成景廷目光变得幽深而狠戾。

“你,”刃唯大口喘气,手指僵住,想胡乱地扣上自己之前因为慌张而扯开的衣摆,“你是,你是人吗?”

“我是。”成景廷肯定。

刃唯猛地松一口气。

成景廷闭眼,“但不是活的。”

他说完这句话,刃唯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突然变得特别大,一道紫青色痕迹立马浮现,疼得却是刃唯,疼得他连连喘气——像在寒冬腊月里,被扔进了冰水中。

他还是不死心,“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是鬼……刃唯,我死了快一百年了。”成景廷眼中满是不甘。

他一脚把手电筒踢开,四周又陷入昏暗。

他还是没能逃得过每一个灵体的怨恨,怨恨自己的死,也“怨恨”活着的人。

如果换做别人,刃唯一定以为这是恶作剧,并将对方暴打一顿再绝交结束,开玩笑也没这么开的。但这人是成景廷,是冷静自持,不苟言笑的成景廷。

是身体冰凉,常常来无影去无踪,连影子都没有,不能拍照的成景廷。

我喜欢他。

我喜欢,一只鬼……一个死了百年的男人。

刃唯忽然蹲下来了。

他大口呼吸,甚至被地下室漂浮的灰尘和冷空气呛得咳嗽,他呛着呛着,眼泪从眼角流出来,疯狂地推搡开身后不停来将自己捉入怀内的成景廷,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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