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123)

至少他在收拾那些飞蛾的尸体时候,似乎能感觉到这些早已无意识的虫子的想法,乔玉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地浮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想, 那团火方才正在自己的面前燃烧, 那他为什么没有扑上去?

现在是在懊悔吗?又在懊悔什么?

他不明白。

半晌,乔玉才想起来自己早把景砚的问题忘了, 他也不敢抬头,侧着脸,露出下巴尖,好看极了,干巴巴的同景砚道:“明白了。”

景砚又问了他一遍,“真的明白了吗?”

乔玉用力地点了头,他不再哭了,可眼里还含着泪水,因为方才的动作一不小心又掉了滴下来,落到了景砚的手臂上,是冰冷的。

他心里头乱得很,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不想再说这件事,就揪着景砚的衣袖,软声软气地撒娇,“不要说这个了,我知道了,阿慈最喜欢我,都记在心里,下回不会再问了。”

显然,乔玉在撒娇这件事上无师自通,且是有天赋异禀的,从祖母到景砚,他们对外人再强硬冷淡,乔玉在他们面前也无往不胜。

可今天却行不通了,景砚放弃了一个吻,便要用别的找补回来,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乔玉,最起码该多讨要些承诺和好听话。

景砚望着乔玉还沾着泪珠的长睫毛,轻声问:“你今天同我说那些话,有没有想过,若我真回答你,的确是因为你才在宫里举步维艰,名声败坏,小玉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乔玉一怔,几乎将方才还想着的事全忘得干净,满心满眼里都是这句话,明明只是一个假设,都叫他难过地快要喘不过气,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景砚偏要他说,说自己回答了他一个问题,乔玉也该还回来才是。

乔玉被逼的没了法子,方才止住了的眼泪又积蓄了起来,眼角洇着杏花一般颜色的红,断断续续道:“我当然,当然想好了,要是真是因为殿下对我太好,才惹了这么多风波,我,我……”

景砚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接下来的话,便问道:“那就不让我对你好了?”

乔玉用胳膊挡住上面的半边脸,眼泪很快就浸透了不算轻薄的衣袖,他哭得厉害,哽咽到几近说不出话,“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也舍不得,舍不得阿慈不对我好。我都想好了,要是真是那样,就搬出寝宫,住到外头,和他们吃一样的饭,睡同样的房间,让外人无话可说。等到晚上,晚上再偷偷摸摸地进来,桌子上要准备很多很多好吃的,吃好了再钻到殿下的床上,第二天早晨天不亮,他们都没起来,我再回去。”

他想了很多,贪心的要命,既舍不得景砚被人说的风言风语,又舍不得同他的阿慈分开,真的不再亲近,最后割舍了许多,才想出了这么个勉强能算作两全其美的法子。

景砚将他整个人揽入怀中,拨开胳膊,望着乔玉通红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他后悔了,不该这么逗弄小玉的。

明知道那个小傻瓜会当真。

他敛了敛面上的笑,不再多说其他,只是认真而郑重地承诺,“无论如何,你想的都不会发生。我这么大这个人,就护一个你还护不住,也太过没用了。”

乔玉抽噎着反驳,瞪着比兔子还红的眼睛,“殿下才没有没用,你不许瞎说。”

景砚忍不住低下头,用唇角微微贴了他乔玉的长发,怎么就,就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心软。

他同乔玉说了太多话,被对方的美色所惑,竟忘了今日是萧十四来仙林宫禀告的日子。萧十四习武多年,耳聪目明,即使仙林宫的书房特意隔了音,也挡不住他刻意偷听,里头乔玉与景砚两个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全都听全了。

萧十四捏紧了拳头,怒火翻涌,还是忍住了,望了一眼天色,朝大明殿飞奔过去。

那一路上,他想起了陈小将军递给自己的那封密信,是陈桑亲自写的。他言道,殿下样样皆好,只是身边多余了一个人,被那人迷惑了心智,怕是不能成就大业。萧十四只忠于陈皇后,忠于太子,本不欲理会陈桑,将信纸都烧了,此时却不由地心中一动,觉得不妨与陈桑商讨一番。

毕竟,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萧十四眼里闪过一抹狠色,回忆起信纸写的接头的地方。

到了第二日,景砚借着是自己的加冠礼,要亲自视察,整顿宫中内务,捉出了几个在背后嚼舌根的,重重地处罚了,此生再无出头之日,也算是杀鸡儆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宫中的人怕是不敢再多嘴一句了。

景砚并不在意元德帝知道自己在乎乔玉,他很明白,元德帝暂时不可能同自己翻脸,也不会动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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