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44)

流鱼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宝蓝色长袍,十分鲜亮朝这边招了招手,唤着乔玉的名字。

乔玉抿了抿唇,有些疑惑,倒并不如何警惕,毕竟在称心那里也是待惯了的,看了一眼天色,没多加思索就走了过去。

流鱼唇角翘起,暗自露出一个诡谲得意的笑来,面上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和善,骗着乔玉从岔道口朝另一边走了过去。那条小路长且深,周围全是长青灌木,枝叶繁密。乔玉瞧着有些阴森森的,心里隐约不安,正打算问流鱼要将自己待到哪里,却见终于到了一块稍显平坦的地方,抬眼望过去,四周围满了落完叶子的枯树,一排乌鸦高高伫立在枝头,丧气地悲鸣。

天越发暗了下来,仿佛一切都笼上了层黑雾。乔玉远远地看到有两个面容辨识不清的陌生人站在一口枯井旁,眼神好奇,还掺杂着丝难以忽视的恶意。他怕极了,本能地觉得危险,转身想往后跑,用力踩上的青石板早已破碎开裂,“咯吱”作响。

乔玉来不及看路,踩着了一块凸起的小石头,整个人跌倒在地,食盒也滚到了树丛里,还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只听得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了过来,“流鱼,把他带上来。”

流鱼比乔玉大上一两岁,身量不算太高,可是在御膳房待了这么久,劈柴烧火,力气极大。他三两步就走到了乔玉的身后,再也没有了平时的笑面相迎,凶狠地拽住乔玉的两只胳膊,一点也不怜惜乔玉的小身板,直接顺着青石板往里拖。

乔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无数细碎的石子树枝上滑过,硌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他努力想要从流鱼的手中挣脱,却半点法子也无,只好放开嗓音,大声呼喊,可惜立刻就被走过来的得福用布团堵住了。

得福很和气地笑了笑,朝乔玉道:“你是叫良玉对吧?还是个小孩子,多珍惜些嗓子,小心日后长大了说不出话。你自个儿不明白,咱家作为长辈,就帮一帮你。”

他顿了顿,语调依旧是和气的,“蠢东西,做事也不仔细些,还要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不成?”

乔玉虽然从前见过得福得全一面,但那是太久以前的事,如今全不记得他们俩人了。他只是害怕,觉得眼前的人不怀好意,却什么都不明白,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流鱼得了教训,对乔玉下手更狠了许多,他从胸前掏出两根,隔着衣服,将乔玉的手脚全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又在枯井上绕了一圈,任由他怎么挣扎,也不可能逃脱了。

乔玉咬着嘴里的软肉才没哭出来,他是被娇惯着长大,平日里同景砚哭着撒娇,可那也只是对着景砚,而不是旁人,在外面他都是忍着眼泪,故作坚强的。

流鱼却极厌恶他这副模样,暗暗地掐着乔玉腰背处的软肉,欺身压下来,目眦欲裂,表情可怕,声音极低,“你装可怜给谁看?一天到晚和称心装可怜,现在是真可怜了,可谁又会宠你哄你。”

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从被家里买到宫中净身,在太监所学规矩做事,都是一等一的,原先是该被分到主子的宫中,却没料到因为过分聪明反倒得罪了掌事,最后分入了御膳房,这种基本出不了头的地界。流鱼不愿意入别的掌事门下,就是怕日后脱不了身,有了机会也走不掉。后来称心来了,他仔细打听过称心的来历,在德妃宫中做过事,与梁长喜这样手眼通天的大太监有交情,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可没料到缠了几天,发现称心竟没有半点向上爬的志气,打算老死在御膳房。

可流鱼不愿意,这也罢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称心喜欢良玉这个废物。

良玉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比自己更讨人喜欢,让自己伏低做小?

得福只是笑着,仔细打量着乔玉的模样,慢慢压低了脸,一点一点贴近了乔玉,长指甲抵在乔玉软软的下巴上,“可真是个漂亮孩子,难怪称心那样喜欢你。”

得全一脸不耐地看着得福,又无法和他置气,只好踹了乔玉的膝弯一下,恶毒道:“哥哥说的是。你说自己和称心到底是什么关系。嗯?他护你护得这么紧,看起来像是连咱家是谁都不知道,舍不得告诉你吗?”

乔玉心跳的很快,他想要逃,手脚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被束缚在了井口,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得福的动作。

可他很快停了下来,用阴冷的目光瞧着他,忽然很和善地笑了,“你不知道,也不打紧,咱家可以告诉你。我们是沉云宫冯贵妃娘娘的贴身侍从,咱们娘娘为人宽厚仁慈,得知废太子如今的境况,心里很是忧虑,又苦于陛下,不敢上告,日日垂泪。良玉,你是太清宫的太监,不若将废太子的境况告诉咱们,再上告娘娘,也算是效了犬马之劳,功德一件,日后论功行赏,也不至于在太清宫苦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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