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85)

乔玉种下的那棵,或许是因为浇的水太多,或许是生下来就有所不足,长得十分缓慢,

它们相生相依,一大一小,就如同景砚和乔玉,不能分离。

乔玉年年都期盼枇杷树早日结出果实 ,如今心灰意冷,大概也知道是不能的,不过对于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树,还是喜欢得多。

吃完了饭,乔玉同景砚抬头望了会天河,得了外头的消息,说是陛下明日生辰,今天有赏,阖宫都可以去御膳房领一份红枣糕,算是给所有人都沾沾喜气皇恩。

乔玉得了侍卫的许可,欢欢喜喜地去了,御膳房满是人,乔玉来的迟了,都挤不进去,只好站在了御膳房外,吹着冷风,又忽然想到称心的屋子就在不远的地方,就朝那边去了。

旁人只能住在偏殿分的屋子,而称心却又个小四合院,相当于一个小宫殿了。这屋子是元德帝赏的,只有位高得宠的太监才有,宫里除了梁长喜和称心,谁也没这个脸面。

乔玉来这里很熟了,看门的小太监一瞧见他就恭敬地喊着哥哥,引着他进了里屋。

称心的屋子里昏昏暗暗,似乎只点了一盏灯。

乔玉敲了好一会的门,才传来称心的声音。

“进来。”

他的音调很低,又有些哑,只披了一件薄衫,倚在床头,身后的帷帐是紧掩着的。称心仰着头,眉眼下一片青黑,似乎是累极了。

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腥檀味,乔玉闻不出是什么,皱了皱鼻子,问了一句。

称心的脊背骤然绷紧,好半响才模糊地解释了一句,“大概,大概是下面送上来的什么新鲜的花儿,要摆在御书房的,样子长得好看,不太好闻,我给退下去了。”

乔玉本能地相信他,朝床这边走了过来,笑着道:“怎么会有味道那么奇怪的花?那会有人瞧吗?”

称心连忙穿鞋先去找他,因为动作太急,还差点跌了一跤,揽着乔玉往椅子上一同坐了。他微皱着眉,低声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乔玉同他说了元德帝生辰的事。

这件事还是称心办的,他太忙了,都记不清了。梁长喜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手脚也不利索,已经不堪重用,如今不怎么管事了。现下御书房是称心的天下,元德帝很信任他,一般都让他随侍左右。

称心望着乔玉明亮活泼的脸庞,也不自觉开心了些,同他说了会话,叮嘱了些小事,又看了眼天色,让看门的小福儿去瞧了御膳房没剩几个人了,又给他揣了几个新鲜的苹果,才放乔玉出了门。

小福儿磕了个头,也关门出去了。

总算都出去了。

称心松了口气,厚重的帷帐被一只手轻轻拨开,传出一句话来,“我听说太子有一个宝贝,就是方才出去的那个吗?”

原来那里有一个人。他的声音低哑且刺耳,如同指甲刮过铁皮,突兀极了。

称心一怔,呼吸有片刻的停滞,低低地垂着眉眼,勉强笑了笑,“您说笑了,一个小太监罢了,有什么好宝贝的,他是,我认的一个弟弟。”

他隐约能猜到陈桑要做什么,即使对方从不和他说。他什么都能给眼前这个人,自己的心,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魂灵,以及所有的一切,万死而不毁。只是乔玉不同,他看着乔玉长大,从一个小小孩变成一个大小孩,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明白,不想让那孩子也陷入泥潭。

那人直起身,从床上跳下来,露出赤裸精瘦的上半身,又走上前几步,才能瞧得清那张扭曲可怕的脸,他就是在南疆叫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夏雪青。

也是陈桑。

夏雪青冷冷地看着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你怕什么?又不会要他的命。对了,最近有什么要紧的消息吗?”

元德帝的年纪也大了,他年轻时受过险些身死的重伤,虽然有整个太医院日日夜夜调养,可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了,到了这个年纪,更明显了些,就离不开人的照顾。可元德帝不愿意放权,每日处理朝廷内外的事务到深夜,御书房又不是后妃能长待的地方,大多时候陪着元德帝的便是称心了。

称心是陈桑在元德帝身边的眼和耳,只要称心还在一天,他便手眼通天,永远知道元德帝的心思。

夏雪青本不该留在宫中的,但明日是元德帝生辰,要大办一场宴会。夏雪青孤身一人,又在南疆战功赫赫,元德帝以示荣宠,才让他在宫中留宿一晚。

称心有些累了,毕竟方才做了一件极费力的事。他闭着眼,回忆着今天看到的折子,挑着要紧的事,一字一句同夏雪青说了。

夏雪青沉默地听了,也不多做吩咐,待他说完了,衣服也穿戴整齐,便从小门的暗道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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