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宝石与枷锁(79)

十数年前,他用这份力量杀死了前王与前王的家人;而现在, 他可以用这份力量守护他的王权,让其不为任何人所分夺。

海穆拉推开一扇门,走入了白色的厅室内。这是一间挑高的房间,橄榄形的天井上绘着色泽艳丽的油画;灰白色的女像柱一一列开,衣褶弧度与各异神情都栩栩如生。比这些富丽堂皇的事物更为吸引眼球的,则是被安置于女像柱最中间的一个花瓶。

说是花瓶,更像是被烧制成女人形的容器,表面色彩细腻艳丽,绘着绽放的山茶花。但在花瓶的顶端,却突兀地探出一颗头颅来——那是一颗属于少年人的头颅,看年龄他不过十一二岁,此刻正安详地沉睡着。那张文静白皙的面孔,能让凝视他的人渐渐平静下来。

海穆拉的视线掠过那颗头颅,落到了花瓶的底端。他知道,在花瓶之中只保存着少年萎缩变形的躯干。这少年的四肢都被砍去,只剩下碗大的狰狞疤痕。

少年叫做斐希亚·加尔纳,是前王舍恩最为宠爱的嬖童。

海穆拉用手指撩起少年额前散落的黑色长发,那少年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沉静的沉睡姿态。这种被砍去四肢、豢养在花瓶中的姿态,是舍恩王最为怜爱的东西。神官会为这些被砍去四肢的男孩赐福,让他们可以借助法术继续在花瓶中生存下去。因为无法运动,他们的躯壳会逐渐萎缩,因为便被套上了精致的花瓶遮掩耳目。

海穆拉松开了少年的乌发。

就在这时,天井下方泛开了一道红色的漩涡,在水波的纹路里,仿佛浮现出了一枚通透平滑的镜子。那镜面越扩越大,最后变为一人高。几个人便那样穿过镜面,站在了这间装陈华美的大厅之中。

阿芙莉亚收起羽扇,向他行礼。

“国王陛下,许久未见了。”

听到阿芙莉亚的声音,还在晕头转向的戴娅立刻回了神。

他们几个人原本站在通往上都的乡野小路上,阿芙莉亚却说她可以打开直接通往王宫的通道。他们几人跟着阿芙莉亚穿过了那所谓的“通道”,便站在了这里。

戴娅一眼就扫到了女像柱上的纹章——统治帝国数百年的舍恩家族将独有的缠枝双剑族纹打遍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确确实实就是王宫无疑了。

戴娅离开这里,已经有十一年了。

她对王宫的最后一个印象,便是那染满艳丽鲜血的阶梯,父王被摆放在花瓶上的头颅,以及苦苦挣扎着、握住了海穆拉脚踝的兄长。

此时此刻,她朝前望去,想要寻找海穆拉的身影,一口形状诡异的花瓶却先行闯入了她的视线,让她小声地尖叫起来。

那藏身在花瓶里的男孩并不可怕,他的容貌甚至可以用清秀可爱来形容。但是花瓶上的头颅,却让她回忆起了父亲死亡时的场景——那犹如梦魇般的画面,让她瞬间僵硬了身体,觉得冷意正从骨髓中慢慢浸出来,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起的、最厌恶的一个夜晚。

在那个晚上,她被剥夺了所有的骄傲。

她想要从身旁的男人身上汲取安慰,便朝着弗缇斯靠近。然而,弗缇斯却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反应——这也有些反常。

戴娅抬起头来,发现弗缇斯正死死地盯着那个花瓶。他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透着吓人的戾气,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撕碎敌人喉咙的野豹。他咬着压,浸着刻骨暴戾的声音被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挤了出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戴娅愣住了。

她花了好久,才明白弗缇斯在说什么。

“你”是海穆拉,“他”是那个花瓶中的男孩儿。

国王陛下正站在花瓶的一侧。

他的面容与戴娅印象中的模样如出一辙,让人望而生怯。即使他容貌完美,但是藏在他眼眸深处的冷酷与血性却让她害怕。

“这是舍恩王的杰作。”海穆拉说。

“……前王?”弗缇斯说着,身体依旧紧绷不已。

“是的。”海穆拉的神色中流露出一分清冷的倨傲:“狄罗的父亲十分宠爱这个叫斐希亚的少年,便赐予他这样的恩典,将他制为了不会老去的‘花朵’。”

这句话,对戴娅和弗缇斯来说都是一句极为可怕的话。

弗缇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戴娅却做不到。她短促地惊叫一声,便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蹲在了地上——即使这种懦弱的行为,没有任何用处。

她之所以为人高傲,仰仗的便是自己的血统与出身。而现在,父亲的罪证就横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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