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接洽公事以外的人时,他的家庭地位便明显的显现出来,仿佛他的存在是种可耻的象征。即使恺风在世时,他也从未有出面代表恺家的机会;而在恺风逝世后,恺蓉更将他打人冷宫,索性不承认他的身份。
因而,在恺艳夜以私人名义接见来客时,老早以前他便被恺蓉警告,要他连随侍在恺艳夜一旁都不可。
总而言之,她视他和恺虹的存在为恺家的一大耻辱,没将两人赶出门纯粹看在因他的“人府冲喜”而产下恺艳夜一事,和两人向来逆来顺受的态度。
恺艳夜对这项决定有何看法他无从得知,但对他而言,这不啻是个能光明正大偷闲的理由。
失去和宁安郡王独生女相识的机会或许对许多男人来说是一大憾事,毕竟传言她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但恺皓旭却视这半天的时日为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因为他早巳深深地体认到,身为恺家最“见不得人”的人,出现在人前最多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因此,他乐于服从恺蓉的命令,溜得不见人影。
想想这次会面可能得耗去几个时辰,他正好无事一身轻,移动脚步,快速地来到辽阔无人的后院。
似乎没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刻出现,恺虹的神情有些惊讶。
背朝床头斜倚在床上,她偏过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却意外地发现进门的是脚步轻快的儿子。
“旭儿,你怎么……”
半个时辰前,宁安郡王来访。“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用不着解释,恺虹立刻明白一切。
“是吗?”
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从没将自己当作恺家一份子的恺皓旭显然亦是毫不在乎,他面带微笑地慢步到她床前,观察她今天的状况。
“娘,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到外边吹吹风如何?”确定近来娘的身体状况较为稳定后,他便想带她走出这小屋。
一直窝在床上也不是办法,只要想到娘下半辈子只能待在这房里等死,他更觉得不能让她终其一生就这样过。
“嗯……这主意听来不错,只是……”
许久未曾离开床铺的身子已无力支撑,病弱已久,用双腿行走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恺皓旭该是了解她的情况。
“如果你也赞同,那我们即刻动身。”
说着,他弯下身去打横抱起她,心痛地发觉她比上个月更加轻盈。
“这段空闲难能可贵,旭儿,这样不是加重你的负担吗?”
她虽不甚明了身为恺艳夜随侍的儿子都在做些什么,却能从他经常疲惫不堪的神情里知悉那绝非轻松的工作。
“你说这什么话呀?”
恺皓旭灵活地转过手腕,就着抱住母亲的姿势勾起一条披肩,挂到她身上保暖,“娘,比起我每天都得抱着跑来跑去的文件,你可是轻得多了。不,或者说压根儿没得比吧!”
“我好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比几张纸轻!”
“我是说你最近吃得太少了,上回大夫来看你时,不是才说过你应该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吗?”
虽说恺虹在府中的地位是连下人都不如,但家财万贯的恺府是不在意医药费或食粮费那种小钱的;因此在恺风亡故后,顶着恺皓旭生母的头衔,她仍享有就医的权利与应有尽有的生活必需品。
只是寄人篱下,又想到这是恺皓旭竭尽心力才换来的,她无法毫不顾忌地享用这一切的奢侈品。
“我年岁大了,较起从前胃口自是小得多呀!”
“就算吃不下也得多吃一些。娘,毕竟体力是健康最基本的来源,要想病情早日改善,你就要强逼自己吃些东西。”
“好了好了,下回再继续这个话题吧!”
不想将难得的外出时间净用在舌战上,她只得投降,任由他将她抱下楼。
平时杳无人迹的后院也算是鸟语花香,尤其隔着一片小林子更增加这里的隐蔽性。
“啊,花都开了呢!”恺虹讶异地梭巡四周五颜六色的花朵。
“都人夏了,是娘太少出门才不晓得。”
“没办法,我身子骨不好,双脚压根儿不听使唤。”
“那就努力将身体养好,将来要出门几次都不成问题。”他笑容可掬地将她抱近盛开的花丛前,“今儿个就好好赏花吧。”
“还轮得到你这小毛头教训我吗?真是!”她笑笑地轻敲了下他的肩。
“是、是,是我不对。比起我这黄口小儿,娘多活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哪轮得到我说话呢?”
“轮不到你就这么尖牙利嘴了,要真轮得到你,那还得了?”
挑挑眉看着脸色红润的母亲,他很高兴她终于有精神回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