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多情+小剧场(22)

「莫絮一向与你不合,多次向单于施压与你为难,都是我从中周旋。今日有此良机,他定会公报私仇。国师此番也未尽全力,单于大怒下,怕会让莫絮尽起铁甲兵。我虽会为你们遮掩部分行踪,但你们还是需留心,莫让莫絮发现……不然以你二人之力,难逃生天。」

柳残梦若有所思,只是点头,突道:「应兄此时离弃单于,单于视应兄如附骨之刺,应兄也请多加小心,莫为在下之事,连累了应兄。」

这一席话却与先前不同,说得极是平淡。但唯其如此,方见柳残梦确是真心所说。

应天奇看了会儿柳残梦,眸中微微现出笑意:「能得你这一席话,也不枉我这一趟路。放心吧!若如此轻易便受连累,应天奇如何当得双奇之名。」

和应天奇分别後,两人日夜兼程,想赶在紫衣莫絮之前,先离开阴山。常道大隐隐於市,小隐隐於野,但对这两人而言,反而是山路更容易逃开追捕。如此行了两三日,这日傍晚,两人行至大青山,见山下不远处炊烟袅袅,似有人家,双双停下脚步。

柳残梦眯了眯眼。

「没想到,这里这么快又有人烟了。」

此时两人所站的大青山,位於阴山中脉,山下有水称剑河,是自古有名的战场,距边关已只不过数日行程了。

昔年班布达单于厉兵秣马,意指中原,於轩辕逸初掌轩辕皇朝,朝政动乱之时,入侵中上。其後中原反击,乘胜追击,所发生最大一场战役,便是在此十里外的隐鹤谷。那场战役双方皆伤亡惨重,据不可考记录,仅此一处中原便已埋兵七万余,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达十万之数。双方实力大损,不得不收兵议和。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祈世子的唇角弯了个讽刺的弧度,冷锐的目光落向炊烟起处,又是怀念,又是悲悯,竟有些痴了,「古往今来的战争,有几场不是闹剧?可是这种悲哀的闹剧,却在上位者的野心中不断上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付出代价的,从来都不是在朝堂上兴起兵乱的人……」

有些古怪地看了祈世子一眼,柳残梦抿住唇,同时往下望去,山河依旧,青山剑河如故,险狭之处,依稀见著当年铁衣雪色,关山万里,血流漂杵,十万子弟魂散异乡。

祈世子见柳残梦难得没有反驳,也瞧了他数眼:「你竟没说些物竞天择,这是悲哀的闹剧但没了它生命也难免无味之道。」

柳残梦抓抓头皮:「这些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走前几步,折了枝松节,遥遥广拜。

祈世子有些讶异。

「而且,但凡到了这里,很难不想起一人吧!」

祈世子脸色微变:「……你是指……」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每忆上方谁请剑,空嗟高庙……自藏弓。」柳残梦淡淡吟著。

祈世子脸色再变,想起被自己深埋的往事,嬉笑善辩的薄唇抿了下来。

「不错……不能不想起他……」

那是轩辕一生最大败笔。

当年轩辕即位不久,朝野权力代替,震动不平。庆国趁机侵入,烽火初燃,其时九王力保一人为将,言其勇武,才冠三军。受封为先锋後,果真战无不胜,奇谋迭出,常发人所不敢想之言,行为人所诟病之行……但到了最後,已败庆国至阴山,眼见胜利在望,朝中权臣为了利害相关,争得极烈,说其人来历不明手段残辣居心叵测不堪重任云云。其时九王离京,轩辕一人独木难支,不敢太过强违众权臣,且独守皇城,对边关情况不了解,只道已追至关外,不胜也无妨,几番丈量,最後竟是依言临阵换将。

临阵换将,兵家大忌。那先锋虽掌兵极严,在初期引来众多怀恨,但连番功绩,也在士兵心目中立下不败之影。军心动摇,双方实力立时不明,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只杀得黑云压城,杀气冲霄,七万子弟埋骨异乡,永成遗恨。

「我所惜者,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亦有雷霆之怒。那苏星文虽行霹雳手段,为敌我共诟病,但终是为全局而想……」祈世子叹了口气,默然止住。

「祈兄真有如此感慨?!」柳残梦眉毛微挑,诚挚讨喜的笑容隐隐带了些讽刺,「话说回来,此役朝廷虽折损七万人马,无功退回边关,但轩辕却趁此大败,群臣缄口之机,替换下那些反对势力。挟这大败不可饶恕之罪,逼诸臣退位谢罪,换来奉天十余年的稳定。这些人命的牺牲,也不算没有价值啊!就只可惜了那苏星文,成了当朝手上的一把刀却不自知,犹自以为自己力挽狂澜。纵使青史留名,却不知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亦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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