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145)

在偌大京城中,想寻访滞留在京的“同窗”原本并不容易,只是有了监察司的路数,就显得简单了。

借监察司的力量寻人,倒并非是言耀辉刻意,只能说江氏和监察司关系非同寻常,配合默契,得知亲家三少要寻滞留在京的“同窗”,江氏的侍卫招来定时在言宅门前“路过”的一位行人打听了一下,会儿功夫,他们就把亲家三少想要知晓的那些书生落脚的详细住址递交了上房。

在言宅门前晃悠的,除了各府派出打探八卦的清客,还有监察司的暗哨。被北方士族直指为皇家豺狗的江氏和在民间声誉颇为狼藉的监察司的气息很有些相似,本来两者毫无瓜葛,但当江氏林夫人拿出监察司上层都少见的金符,已然公然昭示江氏是直属于皇家,效命于皇家,期间,袍泽之情意自然不同寻常。这次奉旨进京,江氏有事自然首选监察司咨询,但凡不涉及要事,这点小忙,监察司是不会拒绝的。

拿着监察司提供的准确住址,言耀辉也坦然,将言行袒露于监察中,绝了天家猜忌,上好。穿过数道巷道,巷中深处的青砖灰瓦的小院落就是言耀辉要找的地址了。

涉及到风华楼一案的一应人等,虽未被收押,也都被录下名目,勒令不得离开京城,随时听后上堂应话。

京城居,大不易。官书的学生,尚有学馆可以留宿,京郊私学署第的书生们的处境,就困难多了。以往到京城来,均赶早进城,暮色来临前赶着出城,就算滞留了,寻着巷弄的民宿,也还应付得起。如今被勒令不得离京,期限难定,只得四下寻找暂住之处,可叹,京中人素来对朝局有所涉猎,虽邸报未显,却也显然,但凡和“藐视王权”的罪名搭上钩,多半是需溅血才能交差的重案,就算书生们出得起住资各家客栈也都不愿意沾染上这等晦气,何况,最近京中异常繁盛,来往商旅、官眷络绎不绝,各家客栈都随行就市,价格都在水涨船高,连番被拒,穷愁寂寥,窘态显露的众书生巧遇着深巷一户民家正好有余屋两间,当即租赁了,这才有了落脚暂息之处。

一路寻访,来到这巷道深深处。

有些破损的门扉半启着,挨着门矗着个汉子,见着有人过来,抬眼打量起来。

“请问,你们找哪个?”矗着门边的汉子看了随后的公子好一派气度,下了台阶,躬身相询。

“听说一些书生暂住这里,我们少爷前来拜访。”服侍三少的时间虽不长,见识的风浪却不少,见得这人气息敦厚,眼底里却不失精悍,虽然非良家子,两名侍卫也默契,客客气气得抬手相询。皇城脚下,明里的暗里的,什么规矩都得做足,因为人不可貌相,谁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当官尚且如此,何况于小民。

“哦,是这里,请,快请。”汉子连忙让身一旁,道:“可巧,今日一早,来了好些位先生呢。”

这里以旁租杂居,若是拿着名帖送进去,做足了所谓的礼数,反倒是做作到极致。断了这些礼数章程,言耀辉抬脚踏入。一进出的小院比预计小,正堂两侧是东西两厢,廊檐、天井堆着各色杂物,颇显破落,选择与此,那些落脚于此的书生们心境想必更加低沉吧。

“三少?!”由小厢房后面小厨房转出来,一眼瞧着见着一步迈进来的言耀辉,拎了热水壶准备待客的书生失声而呼。

随着这一声惊呼,瞬间,本来静寂的小院顿起喧哗,门窗开启声,四下跑动声,跌撞碰撞杂物倒地声……

在京城,公子、少爷遍地都是,但是,从两月前开始,只要提及“三少”,那一定所得是扬州言三了。

好在院子很小,这一声引起的骚动很快就结束了,从小院各处涌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踏入院落的言耀辉……面前的人。

从小院喧哗声起那一瞬,由高墙陡然翻进来好些身影,反握锋利的短匕,横在三少眼前,目光如炬,气势凌厉。陡然被挤得踉跄到一旁,言耀辉的两名长随连忙垂下眼帘,小院虽起喧哗,但全无杀气,经验丰富的“前辈”们如此风声鹤唳。做作得太过了点。

这就是江氏安排保护他的人手?是不是忒多了些?被这么一帮子气势凌厉的汉子围在中间护卫起来的言耀辉轻握折扇,很想很想打开遮掩一下脸面。

校园安静得仿若听见微风拂面的声息,看着簇拥着三少的这些人,那些“守卫塞北,誓死效忠”的事迹早已在京中传开。他们不是江湖人,他们的生存方式和江湖人赖以集结的义气无关,他们只用锋利的刀来争取用嘴巴谈不了的安平。他们出生入死,戟战边外,成为边关无数百姓生存的生命防线。这些艰难绝非生活在安平都城中的百姓所能体会,但只消不需自家受苦,由得旁人卖命,自然不会反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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