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156)

几乎酿成血难,堂内眼下还算平静,墙外则金戈铿锵,杀伐阵阵,回荡在耳际,且声音愈发得响了,近了。眼见着若许各色人不断得涌向小院的墙头,还好,只消一露头,就在搏杀中退了下去,目前为止,小院被守卫得滴水不漏。

满眼是撒滴的浓厚血渍,满耳是金戈杀伐惨嚎之音,仿若只有小院中才是唯一能安平的地界。守着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书生们日子过得虽寒苦些,却又哪个见得这般阵势,性命告急,胆颤心惊亦是理所当然。稍作镇定,各自寻找了趁手的门闩,桌腿横握在手,齐心协力倒也显出几分血性气概。当然,为了避嫌,均谨慎得与言三少保持了个微妙的距离。

生死难定的慌乱中,推推绊绊,一时不察,将写好了合放一处的柬帖拂开,飘散了满地。独坐一旁的言耀辉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道:“莫要踩了,粘了污垢,如何送得出手。”

这个……能送的出去么?听了三少这话,对脱罪再燃寄望的书生们赶紧拣了起来。

耳听得原本金戈声声渐有消减,更多是严令缴械的喝令,显然,外面的形势得到了压制,示意众位冷静,山长道:“三公子临危不惧,真是英杰。”

言耀辉半起身微微作礼,“不敢,只是,比起今年在塞北所见,今日之事,故不以为奇。”

提到塞北,山长抚须默然,此次,席卷朝野上下的雷霆风雨的起源全部来自于漠北江氏婚宴,其格局之大,尽显帝王心术。说道回来,究竟在塞北,半城的贵公子们经历了何种惊险,众说纷纭,而若许当事人,却没人当真肯透露,且已然成了朱门深宅中默契禁口的话题,愈发神秘不可测了。

“看三公子眉峰轻锁,是不是有所想法,能不能共议之?”山长看着言三少,言语间,甚是和缓。以山长为瞻首,一众书生们皆也竖起了耳朵,谨言慎行地旁听着。

经过之前山长似是而非的试探,言耀辉谨容,不敢大意,“是,耀辉在想……”没等说道一二,门扉外一阵响动,萧泓疾步而来。

确定控制了形势后,再听了由他遣去守卫耀辉的随从所禀告适才小院内堂发生的一幕,惊得萧泓放下一切,立即折返。一进了门来,哪里顾得了小节,一把攥住言耀辉的手臂,凛然细细端详可有受伤处。

手臂突然被萧泓握住,手劲之大,将他的手臂生生得捏得麻了。言耀辉手下一回扯,攥住耀辉手的萧泓反而手下更紧,触及耀辉示意他放手的颜色,决不让耀辉挣脱了的萧泓沉声道,“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紧紧攥着耀辉的手臂,萧泓看向院外,随着他同返的监察司暗探一进门起,就开始了全力施救,这个活口务必得保住!

此次遇袭,形势逆转。陆续进入小院来确定言三少安全的一众人等,都将目光盯在了院内……射穿肩骨的铁翎处隐隐显现的暗刻龙纹,据他们所知,曾经立有赫赫军功的前朝功勋府上,虔诚供奉着的某些御赐之物上,就有这样的纹饰!

此次围攻中没有持箭的,京中早已宵禁戒备,这种无法折叠的长弓绝难混入京城,如何会出现在这里!瞄着守在小院要处,对他们全然无视的塞北汉子,权衡再三,暂且放下质询的打算,先顾眼前。

确定了耀辉没事,萧泓松了一口气,放轻了力道,却没有放开的意思,让再三暗示的言耀辉好生烦恼。

自萧泓进了来,山长执事一众人等都已起了身来,合言三少还有所谓的师徒名分,而萧泓显赫的身份就不是他们能怠慢的了。

不予这些在言语上为难耀辉的酸儒作伪道,小红扫视着院外自幼起就追随他的家将,一抹冷意泛上萧泓的心际,未来得及深思,他攥紧的手臂又一动,萧泓回首,触得耀辉暗示的眼神,低声道:“怎么了?”

现在不是避嫌的时候,更不是生恼的时机,言耀辉道:“我正在与恩师商议心中有些疑问,莫要阻碍。”

“疑问?”萧泓肃然,言氏父子心思敏捷,思虑之广,素来异于旁人,须得细细听来。

以山长为瞻首,一众书生们也怕遗漏了一丁点儿,皆也竖起了耳朵,谨言慎行得旁听着。

尽可能不去在意由得萧泓手掌传出的热气,言耀辉继续和山长的话题,道:“世间命案动机,洗冤录所记载莫过于情杀,仇杀,为钱财所杀,耀辉自知阻碍了若许人的前程,歹人欲求言三的性命来解恨,算得是情理之中,只是言三不解的是,在现时现今的京师中,若是还有谁比得言三更阻碍他人的前程,……”话到此处,挑起眼帘,言耀辉上下再看了小红一遍,轻轻摇摇头道:“在言三看来,怎么也轮不到您萧将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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