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57)

从御史台到监察司,再去了言官的官署哭诉了一圈出来后,也没停滞,径自往下一个官署去了,天子脚下的一些官署很快都陷入了一场被一家一姓收拾了一通的沮丧中。随着天色渐晚,那些跟着言三父亲的车马奔波着打探的都被这一路的行程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一一往回向主子们传意。

自然,置身在风口浪尖上的萧府很快也得了这个消息。

第三十八章

奉命打探的亲信家仆跑了回来,回禀的时候都快哭了,“那位言先生去了御史台后转去了监察司递交了辩诉,出来后还往言官的官署待了好久,据说,好几位素来清明的言官当场被辩得面色青白,现在,言先生的马车往书院去了,说要求见些位儒士。”

在天子脚下的王城,言氏居然将满京城的言论都调转了一通,听得本就对萧泓的事情心灰意冷的萧大人当即呆了,言家敢放肆到这种程度是他始料未及。

一旁自省着的萧夫人听得也面色惨变,就算素来没什么主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点见识还是有的,那个温婉俊秀的文士当真这么狠辣?为了自保,反将萧家置于不覆之地?

也不招人唤萧泓过来问话,青筋涌动的萧大人直接往萧泓的院落冲去了。一旁也听得了傻了的萧府的二公子连忙扶着母亲也跟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向萧泓发难,他们姓萧的都保不住要倒霉。

冲进萧泓居住的院落,挥手让那些忙不迭道着万福的侍女们全部退出院门外去。毫不意外,外人都以为又卧病不起的萧泓正在书房内悉心擦拭着佩剑,精气神都很旺盛。也是,用习得的吐纳法子装作憋气,比咬破舌尖装作吐血要简便易行得多。

见了面色及其不善的父亲,萧泓当即起身让座。端详了喘着粗气重重坐下的父亲,扶着含泪的母亲的萧泓问道:“父亲,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你知不知道言茂现在在干什么?” 本想仪仗以长子名分的萧效去忠报国来消弭萧氏一族暗危的心念也中止了,萧家可不能为萧泓一人葬送百年基业。萧大人凌厉非常,“他将满城的监督百官言行的官署都跑了个遍。”

对此,萧泓并不算吃惊,想了想,道:“按照道理,言家伯父此行也理所应当,您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一个小小的言家居然在言官御史官署中声张追究我萧家教子不严,这样公然逼迫萧家,你当真要萧家陪葬么!”萧大人气得要吐血了,他和是非言家势不两立。

“父亲,您请息怒,言家哪里是请他们出面逼迫萧家?这是言家伯父趁着御史言官暂且没有参与此事之前,抢着了先手,变着法子告诫御史言官别插手此事。”看着暴怒得快失去理智的父亲,免不得联想起每每被言茂气得时时面壁思过的江宸来,忍了笑意,萧泓醒着父亲,“相比言氏,更不容许言官插手此事的是王上,别忘了,父亲奉为钦差去塞北御婚的圣旨是王上御书的。”

听了这话,萧大人抬目瞅向萧泓,没错,言家小六是在王上赐婚的前提下办的婚宴,当时,北地豪族都被迫在场见证了,言官御史若是借着萧泓此事参奏发难,也就轻而易举就能牵扯出这桩御赐的婚事了,那岂不成了向王权发出攻击?何况,他出使塞北之前被王上召见时,王上是晓得让萧泓得了相思的就是言家小三的了。

看着从盛怒中冷静下来的父亲,萧泓有些怜悯起来,轻轻道:“您莫忘了男子婚配的前例早已被王上破了,我们萧家还是帮衬的一节。”为男子婚配,特地跑去塞北颁旨的父亲已经将自身卷进去,就算想舍弃他来脱离此事,也置身不得身外了。

“您无需担忧,众位大人身后皆有个君权的悬崖,哪个敢不思量其中的关节。这两日呈报在京兆府堂上的状纸,不但可以用以治罪,也可以用以追究监督百官的御史不察的失职之罪,想和王上的金口玉言对立,再清明的也要细思量才行。”为宽慰着色又开始青白起来的父亲大人,萧泓和声道:父亲,您再细想想,耀辉一进京就以大义之名图来盛誉;缘由塞北一役,萧府也连得嘉赏;王上以耀辉和孩儿之名前后分别数次通报天下以让士族效仿;单凭这两点,御史如何参奏?若是王上有心处置于我和耀辉,又何必在这种时候多此一举。”

是噢,萧大人抬目看向自家长子,不知为何,眼前的长子仿若有些许不认识了。

对着父亲的视线,萧泓默然,在稍有不对就得失去前程的地界的禁宫中行走,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从沮丧不安中跳出,他素来就不是好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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