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96)

历朝历代,为立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之后封荫多袭武职,百年来,世袭着祖辈功勋的子孙们除了拥着与生俱有的高阶头衔之外,先辈张弓引箭奔驰沙场的血性多半随之减弱。靠着世袭得来的武职,在等级严谨的军营任职,自有趾昂的资本,只有现在均将嚣张收敛,既然朝中以重典严惩不法文职官宦,面对将起的硝烟波澜,兵部早晚也免不得有一场洗礼。

摆开无数前人呕心沥血精心绘制的军用图卷,从去年秋起,北营交领们就开始细细研究西南地形、人文。较之京内安详之景,营中备战气氛自今春后就日渐肃杀。从兵部不断送至的谍报看来,地方驻军集结调动频繁,平定西南的战役势在必行,只不过,还少了个导火的引子罢了。

顺着图卷展开,一众目光都扫向拿镇纸帮着压图一角的萧泓。有资格进得这个作战内室的将领中,萧泓年纪最轻。无毫无疑问,朝中变局中满是输家的惨烈中,只立于黄袍一人之后的萧泓俨然成了王上信赖且潜心栽培的新贵。

对他人近乎臆测的揣测,萧泓坦然,在朝中旁观多年,按部就班游离于派系之外的他很清楚,无论任何事情都可能是双刃剑,此次,正源于萧氏一族也被牵连了进去,王上才确定并接受了他坚贞不二的忠君立场,时势造人,如何而已。

卷图展开,话题未展,一阵阵喧嚣声透了进来,引得一种皆看向门外。自初春以来,军中法纪加倍审慎,这种陡起的喧嚣甚是少见,不需传唤,已经将重重通报听得清楚,“塞北马场的军马到了。”

听了这句传报,齐齐都挑了一下眉,会心一笑。

京郊北营离得京城不过路程,隔日就有京中传报送至。今日午时,传递役使交了文牒,喝茶休息会儿的功夫将昨日进京了的江氏事情简单讲了一下,现如今,抬目云淡风轻说上一句“有什么事吗?”俨然成了京中风传开的口头禅。

当时在一旁的萧泓听得言家小六进京时的显摆张狂,见惯了言家装模作样的他并不以为然。若奉旨进京的江氏不将展露于人前的机遇把握住,往后只能畏缩于人言之后了。呼应赐婚时的越制,把狐假虎威少教养的架势摆得十足,本就是遏制言谤的好策略。说真话,看上去沉闷江暮绝对不可能像外表所见的那样暴戾烦躁。放开此不议,言家小六此举这对决意要娶耀辉的他而言,不失是桩好铺垫。

耳边马嘶阵阵,按捺不住好奇,收了图鉴,齐齐出军室看看去。培育军马的各大马场中,塞北马场的军马素来是最上品。

军营之门轻易是不开的,没有进出牒文的外人绝不得走出。在大营侧门安置了点检书薄,军马可不是寻常家畜,须得一一对应点检验收。

被登册的健马陆续被牵引进营,先进得来的数十匹健马在营中空地上摇摆着鬃毛,尽现彪悍威凌之态。欲纵马驰骋本就是豪迈男儿天性,眼见得这般好马,聚集过来的男儿争相探看,实属自然。

“那是什么?”摸着长须,靠近看得甚是满意的大将军眯着眼,从一群伟岸的驸马中踱步出来的一个雪银色的玩意儿。

“马。”一旁的近侍小校连忙回应,引得簇拥着大将军的偏将们一片白眼。

其实小校回得其实没错,从驱赶汇聚暂停在营中间还未驱赶往马厩的群马中转了出来的雪银色的玩意儿确实是一匹马。是一匹鬃毛如银,四蹄上还各套着银铃铛的小马驹。

众目睽睽之下,莹白如雪的小马驹伴着四蹄的银铃声声,闲适得踱步过来。齐齐瞄着四蹄上的银铃,这是吉祥之物?还是源于特别尊贵?如此姿态,难不成是贡品?

这匹毫不在意围观目光,怡然自得的纯白如银的小马驹晃荡着过来,挨着近旁的一位副将身边居然还蹭了蹭,引得无不莞尔,皆伸手抚摸两下,想象此小马驹长大后银鬃纷飞的风姿,无不遐思神往。

移交军马的北地属将瞧着立即奔跑过来,低声道:“这匹小马驹叫避尘,是江氏少夫人的爱驹。点交验完毕,须得返回京城赶紧交还。”这次奉旨上京,行动得匆忙,从不受拘禁的小避尘时不时窜到围聚的马群中抢夺上等饲料,在前日的分岔口走得散了,他们这边交完差,需赶紧去京中送交江家少夫人去。

江氏的少夫人?呃,就是萧泓恋慕着的扬州言三那个公然出嫁的幺弟?旁听得了的都齐齐泛看向肃立一角的萧泓。要是萧泓矢志不改,那他们就是一家子了。

靠众偏将之后,瞄着爱娇的小马驹,萧泓摇头叹息不已,物随主人型,这话半点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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