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108)

透过他那双有异于常人的双眼,他看到轮廓模糊的玄微、长陵众人也被焦虑折磨得十分痛苦。

他看到有人重重地捶着胸口,那力道,似乎想把自己的胸腔捶穿似的,咚咚的闷响声和他急速的心跳在恍惚间重合在了一起,震动着他的意识;他还看到有人急得倒在了地上,极为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胸口,呜呜嚎叫着在地上翻滚……

林桀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中隐约传进他的耳里:“不行……我、我流鼻血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个序幕。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白柯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更多的哀声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传进他耳中,他在这一片哀嚎中迷蒙着,天旋地转,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肩膀重重地砸到了地面,震得他胸腔火辣辣的一阵痛,接着喉头一阵腥甜,呕出一口血。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无限飘离,越来越渺远……

深沉的睡意笼罩着他,他抽搐了一下,呕出了更多的血沫,然后在一片血腥味中努力咬住自己的舌尖,提醒自己不能睡。

因为这一睡,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他的脑中各种纷杂的声音穿插回响,有近的,有远的,散乱而没有逻辑——

“在这密林里,不论碰到什么,抓紧我的手,不要松开。”

“怕是落进阵里了。”

“走着点路就喘,这么娇气怎么成。”

“孟析也打了几个哈欠呢。”

“在阵中找破绽即可。”

“你们看,方才说话间还能看清人呢,这会儿反倒被雾笼得一个个跟个葫芦似的。”

……

等等——

在耗尽最后一口气之前,白柯猛地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第55章 异客

白柯觉得这接连发生的事情始终有些诡异,但是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分辨不清。

只是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他的脑中浮光掠影般闪过旁人说的那些话时,注意到了两处不对劲——

一是在他们说困的时候,君宵当时停下问了余贤一句:“你呢?”

在白柯的记忆中,君宵从来没有这样直接跟余贤说过话,不是叫师祖就是叫咸鱼师祖。

虽然余贤偶尔提到过去的时候会描述君宵曾经多么棒槌,简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个标标准准的熊孩子,还把本身根正苗红的师弟师妹给带歪了,搅得门派里鸡飞狗跳。但是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君宵从骨子里都很敬重余贤,但凡开口跟余贤说话,即便是调侃,也会带上“师祖”俩字。

从“你呢”两个字一出口,白柯就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当时思维因为困顿变得几乎凝滞不动,就这么略过去了。直到现在想起来,才发现究竟别扭在哪儿。

二是在周围雾色渐起的时候,余贤回头看着跟在后头的长陵、玄微两门弟子,冲白柯说了一句“方才说话间还能看清人呢,这会儿反倒被雾笼得一个个跟个葫芦似的”。

单说雾这种东西,挡挡普通人的视线还可以,但是对于修者,尤其是有了一定修为傍身的人来说,是起不了什么阻挡视线的作用的。更何况余贤这种大能,怎么可能就因为起了点雾,看长陵、玄微两门弟子就看不清了,还“笼得像个葫芦”?

正如君宵说过的:“找到破绽即可。”

一旦意识到了这其中有破绽,白柯陷入泥潭般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了许多。胸口那股简直要把他最后一口氧气也挤干的压力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被放在蒸笼里蒸透了所有空气,热闷得快要熟的时候,被人一把掀开了蒸笼盖似的。

重新获得新鲜空气的白柯下意识狠狠地吸了几口,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的耳朵好似塞了两大团棉花,他听见有谁在叫着他的名字轻轻拍着他的脸,只是仿佛隔了万重山似的,声音飘摇渺远。而后随着他意识渐渐清明,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他才发现,是有人抱着他在试图叫醒他。

白柯皱着眉,挣扎着动了动手指,随着他逐渐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一片漆黑的视野才渐渐有了些身影。

果然,第一个落入眼里的便是抱着他的霍君宵。

见他醒了,君宵原本紧蹙着的眉头倏然散开,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却依旧有些担忧道:“可有哪里不适?”

白柯动了动嘴唇想回答他,却尝了满口的血腥味。

所以,即便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伤害却还是有实效的?那如果刚才没能找出破绽,没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那场幻境中醒过来,那么……是真的会死吧?!

饶是再淡定的人,在经历了堪比死亡的那一瞬之后,也会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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