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11)

黑衣人连算都没算,张口就道:“南华三年,距离现在五千七百二十又一年。”

“……”

白柯木着张脸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就在他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后勃颈之前被什么东西刺破的地方猛地抽痛了一下,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体内翻江倒海,如同被捆在一片木板上,抛进了正在狂啸的浪中似的,张口就能吐成一片海。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两眼一黑,两腿一软,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失前,他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那黑衣人猛地将他捞进怀里,邪气中似乎还染着丝戾气的眉眼间满是担忧,语气急切地喊了一个名字。

这一次,因为离得太近,白柯终于听了个清楚——

他喊的是“聆尘”。

也不知怎么的,白柯一听到,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两个字,毫无来由地笃定,笃定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有那么一瞬间,在他意识最为恍惚散漫的界点上,他似乎听到一个有些稚气的童音,懒散而漫不经心地哼着不知名的的调子……

仰可以观天,

俯得以聆尘,

俯仰之间,

云征千里,

山河万年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落入白柯耳中的是婉转的鸟鸣,一声短两声长,叫一气歇一气,懒洋洋的,差点把刚有些意识的白柯又叫得睡过去。

随着意识一点点清晰起来,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成了形。熟悉的浅淡的光影轮廓让他一眼就知道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寻常得就像是每天起床看到的一样。

他双目闭着,沉默着躺了一会儿,像是在聆听窗外那懒散的鸟鸣,又像是在静静地想着什么。黑而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动作之中似乎略带犹豫——

视线里所有的光影轮廓瞬间清晰了很多,甚至能隐约看到窗帘上简单的花纹,这倒是头一次,比起以前,似乎又有了进步……

可是,没有颜色……

那种浓重的黑色再一次变成了背景,一切如旧。

所以,是梦吧。

滂沱的暴雨,落汤鸡似的少年,被自己敲晕的白子旭,门口不怀好意的两个人,那三个身首异处的怪物……还有那个不太正常却异常强大的黑衣男人……都是梦里碰到的吧,难怪那么离奇,离奇到甚至在梦境的最后,他眼前的景和人居然都有了颜色。

现在梦醒了,一切又变得正常而平淡,平淡得连白柯心里的失望感都显得不是很重。不过他本身也不是喜欢纠结于某件事而放不开的人,所以只是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情,便打算撑坐起来。

谁知他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动作,就听到外面的客厅里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所以你冥思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记起来?”

白柯:“……”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这个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梦里那个黑衣人的?!

“壮、壮士请容我再冥思片刻!”又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回答了那人的话,语气听起来似乎快哭了。

白柯:“……”这是巷子里那个差点撞到他的少年?

“霍道友,我真的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惜想不起来了……对了,你渡劫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我昨天差点就渡成了,结果那败家孩子横插一杠……哎呦卧槽——我的后勃颈和老腰!”

白柯:“……”很好,这是他那败家的爸。

太棒了,神经病大会开到他家客厅了。所以刚才半天没动静那都是在冥思?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题以及神跳跃的思维方式,听得白柯后勃颈和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面无表情地起床,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颇为头痛地冲客厅里的人道:“你们——”

结果白柯刚说完两个字,甚至还没看清客厅里那三个人的情况,就感觉眼前白光一闪,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说话间,温热的指腹已经落在了白柯的后勃颈上,正好轻按在有刺痛感的那里,顿时那种痛感便减轻了许多。

白柯:“……”

对于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师父的人,白柯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十分怀疑如果他默认了这个身份,这黑衣人会不会变成腰部挂件之类的整天拴在白柯的裤腰带上,以实现24小时全天候全方位金钟罩铁布衫式的保护。

虽然夸张得有些离谱,但是白柯倒并不讨厌这个黑衣人,一来不管有没有认错,这黑衣人现在至少在全心全意地对他好。二来白柯觉得以他昨晚踏风而来的那股气势,他本性应该不是这样,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大概是因为他和他所谓的那个师父已经太多太多年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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