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60)

这特么不止考验身手还特么考验心脏好么!

他原本以为白柯的待遇能比自己好不少,毕竟最开始见到余贤的时候,他可是听见那老祖宗说花生米原本是白柯养的宠物。那祖宗和君宵一个两个的都语焉不详,除了偶尔没头没尾的只言片语,没提过更多白柯和他们的关系,以至于林桀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其中关窍,没法理解他们的意思,也没八卦地追问,但是光看花生米平时恨不得化身狗皮膏药就此黏在白柯身上撕都撕不下来的状态,就知道余贤那句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既然是疑似宠物和主人的关系,那花生米对白柯总要温柔体贴乖巧可人一点儿吧,总不至于像对待自己这么毛手毛脚肆无忌惮胆大妄为。

准确地说,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就连白柯自己心里也有过这种想法。

不过真正被“撵”的时候,白柯就发现自己和林桀的想法真是蠢得离谱。他们怎么能蠢到以常人的想法去揣摩一个蛇精病兽的举动呢?!

花生米显然觉得自己玩得越疯癫,被玩的人就越能体会到当中的乐趣,互动就越亲密。

于是白柯被玩得更惨。

他平时遇事淡定得甚至有些不似常人,少年老成,稳重自持,明明是刚成年的人居然隐隐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的气度,极少失态。用林桀的话来说,除了天性淡漠外,大概骨子里有种“不装逼毋宁死”的精神在作祟。

这样的人,在被花生米撵着追着玩上一个时辰后,重回君宵的小屋,都会身形狼狈地倚着石桌,两腿软上个一盏茶的功夫,才能缓过劲儿来。至于林桀,更是不要形象地直接抱着桌脚小儿麻痹般地瘫在地上。

不过比起被花生米撵,还有更让白柯头疼的功课。

每日君宵会根据他们的情况,从他那无底洞一般的书箱里翻出一两册古籍经卷,丢给他们让他们去抠着字眼理解里面的内容。

林桀虽然号称“只适合看野史,一看正经书就会孕吐”,但这么多年被各式各类的经卷耳濡目染,应付君宵的古籍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啃不动。

但是白柯就不同了。

他从小跟着胖姨学的是盲文,读书靠摸。后来眼睛能看到光影轮廓后,胖姨每天会开个小灶,教他认识正常的字。

虽然起步相对正常的小孩来说晚了几岁,而且字形对白柯来说模糊了一些,想要看清非常吃力,但是他不用心便罢了,一旦用起心来简直是疯魔的状态,学这些的进度甚至比大多正常孩子还要快,接受度还要高。那阵子他相对同龄人本就瘦小一些的身材更是瘦得厉害,盯着书看久了太过耗费心神,以至于晚上两边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胖姨他们看着都心疼。

不过好歹没有白费功夫,花了小几年的功夫,啃完了胖姨书房里大半的书。

不过,这都是相对普通孩子而言。跟林桀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毕竟没有哪个普通孩子从小便浸淫在各种修道经卷术语里的。

白柯第一次翻开君宵给他的那本不知哪个年代流传下来的破烂儿时,就被那满篇鬼画符糊了一头一脸的血。

他不甘心地用食指一个个划过那些字,从页头划到页尾,一字未漏,就差没整个儿埋进书里跟那些字脸对脸了,结果还是绝望地发现自己没一个认识的!

整整一页!

没有一个字是认识的!

白柯觉得自我认知再次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文盲。

不过林桀有句话没说错,白柯除了那份天生的淡漠,骨子里有股子“不装逼毋宁死”的味道。

他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和桌上摊开的书脸对脸,僵持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一声不吭地站起身,以一种修为未到,气场先满的姿态拎着那本书,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不紧不慢地走到霍君宵身边。

当时君宵正倚着一株古木、抱着手臂,以一种闲散却安逸地姿态看了白柯一整个晌午没挪过地儿。

眼看着白柯瘦高的身影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来,在逆光的片刻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当年修为已有大成、身为玉生门掌门的白聆尘。不过下一秒,阳光微移,白柯和白聆尘不甚肖似的面容便清晰起来,眼角四周的血红色胎记也重新映入君宵眼中,看得君宵神色一黯。

他倒不是纠结些有的没的,只是心疼而已。

虽说初见白柯时,他确实就是在透过这个清瘦少年的身影,去看五千多年前那个总是站在云浮之巅、清霜玉雪的玉生掌门。

可是接连几日的相处已经让他重新认识了一遍白柯。他和白聆尘在很多时候并不一样。白柯是白柯,玉生掌门是玉生掌门。他们从长相到性格再到生活中的习惯和偏好,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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