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龛世(196)

毒蛛对人的动静格外敏感,若是薛闲此时再起身追过去,那毒蛛怕是已经又挪了窝。于是薛闲冲玄悯眨了眨眼,示意他来抓。

好在玄悯也非同常人,领悟了薛闲的意思后,一撩僧袍,悄无声息地蹲下身来,伸出手虚虚地在地面隔空轻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地方。

那地方偏巧靠近墙缝,以至于玄悯不得不侧过身去。从薛闲的角度,便只能看见他的肩背。

他探头张望了一眼,就见玄悯伸手拢在了那处,动作颇为谨慎,似乎在提防着以免被那毒蛛张口咬到。又过了好一会儿,玄悯袖摆一动,终于站起了身。

他约莫是怕那毒蛛再给薛闲一口,是以将那几个闷在了自己掌心,而后冲薛闲道:“我暗袋里有一只袖珍瓷瓶。”

薛闲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玄悯是何意。他“哦”了一声,走到玄悯面前,手里那只子蛛已经被他妥善地捏在了左手指间,右手在玄悯腰前停了一下,还是摸进了他腰间的暗袋里。

玄悯:“……不是腰间的。”

薛闲咬了咬舌尖,心说早不开口!他又讪讪地将手缩回来,从玄悯前襟的边缝中探进去。

他忽然有那么一些怀念曾经在玄悯口袋里摸银钱摸细针也面不改色的自己,现如今心思不正,仅仅是隔着衣衫摸进怀间,都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要不是玄悯注意力全在手中毒蛛上,一脸沉肃,他心思早不知要歪去哪里了。

“摸到了。”薛闲端着副一本正经的脸说了一句,将手收了回来,摊开的掌中并排躺着两只颇为精致的小瓷瓶。这瓷瓶仅有薛闲拇指大,大肚扁圆,顶多能放些药粉细末,不过此时却刚巧能派上用场。

薛闲将其中一枚瓶塞捏开,玄悯手指动了动,从掌心捏起某物,干脆地摁进了那只瓷瓶里。见玄悯空出了一只手,薛闲便把另一只瓷瓶塞给他,兀自低头看起了自己手里这瓶。

就见这瓶里有一只圆蛛正悉悉索索爬动着,周身颜色正缓缓淡化,几乎要与白瓷颜色相近。这毒蛛乍一看同咬了薛闲一口的子蛛并无差别,只是在头顶的位置,有一条极细的血线,刚巧同子蛛成对。

薛闲也不再多琢磨,当即将手里那只子蛛也塞了进去,堵上瓶口,仔细地收了起来。在他收瓷瓶时,余光瞥见玄悯正给另一只瓷瓶堵上瓶口。

有那么一瞬他有些疑惑:方才给玄悯是瓶口被打开了么?好像没有啊?

不过待他再抬头时,玄悯已经将瓷瓶重新收回怀中,并且又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字符,眉心微皱,似乎在琢磨什么别的东西。

“怎么?”薛闲没再细究瓷瓶,而是冲石壁抬了抬下巴,“何故这副模样,可有什么问题?”

玄悯曲起食指在石壁末端轻轻一敲,道:“这落款之名……”

“这是落款?”薛闲好奇道,“落款怎么了?”

“似曾相识。”玄悯答道。

“哦?叫什么?”

玄悯迟疑了片刻,念道:“同灯。”

第84章 母子蛛(三)

同灯……同灯……

薛闲听闻这个名字时也略微一愣,一种毫无来由的似曾相识感自他心头升起。就好似他也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似的……

可没道理啊,当真耳熟的话他不会一丁点儿相关的印象都想不起来。

薛闲的记忆绝对算不上差,只是他活了太多年,而他碰到的大多数人和事情并未从他心上过,即便这样,稍微说过两句话的人都能被他记很久,但凡觉得耳熟的,他总能很快便联想到耳熟的缘由。

可这次,就好像一切都隔着雾一般模模糊糊的,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怎么也捕捉不到。

愣了片刻之后,薛闲终于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对同灯这两个字耳熟,而是曾经在哪儿听过这个音节。

在哪里呢……

薛闲皱着眉,捅了玄悯一下:“你当真全无印象?”

玄悯摇了摇头:“想起来的那些记忆中并不曾有此名出现过。”

“怎么专挑关键的漏呢。”薛闲没好气地道,他抱着胳膊,拇指食指无意识地在下巴上摩挲着,抬眼上上下下地扫量那一片古朴的字符,“会自创字符的,大多是些远离尘世的偏远氏族,尤其这同寿蛛其实更像是一种蛊虫,所以那氏族应当是通晓一些巫蛊之术的,来自于南疆一带也说不准……”

还有先前那翟老头所言,说他是从祖上那边听来的传说,都能称得上“祖上”了,怎么着也得往前推个二百来年吧。

二百来年前,南疆,他有些似曾相识,玄悯又有些耳熟的……会是什么人?

薛闲这思绪越飘越远,愣是将二百来年前稍有印象的人都在脑中翻了一遍,却半点儿收获也无,这几个条件的交集空空如也,一个符合的都拎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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