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龛世(51)

玄悯瞥了那片虚空一眼:“先前如丧考妣,现今又主动想进去了?”

薛闲咬着舌尖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哼:“是啊是啊,你就说行不行吧。”

玄悯淡淡问道:“为何?”

薛闲机械道:“你骨骼清奇。”

玄悯摇了摇头,似是对这孽障无话可说。他略一思忖,从暗袋里摸出了薛闲那枚金珠。

就见他食指一绕,便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切口,殷红的血珠从那切口中渗了出来。他便以这血珠为墨,抬手在金珠上画了一道符咒。薛闲认得那符咒的画法,因为先前他寄居纸皮时,在那张薄纸背面画过一模一样的。

他最后一笔收完,金珠微微亮了一下,又转瞬暗了下去。

玄悯抬手在薛闲飘着的地方一抓,又照着金珠一拍,薛闲便被拍进了金珠里。

他并非真正意义上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是将金珠作为一个普通的可以依附的物件,暂且呆在其中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乐意之至。

不得不说,这秃驴不刻意气他时,还是勉强算得上顺眼的,仅仅这一个举动便精准地踩在了薛闲的点上,正中红心。

将薛金珠放回暗袋时,玄悯垂目淡淡地训问了一句:“还爬么?”

薛闲心说老子现今光溜溜圆滚滚连个手脚都没有,爬个屁!然而他刚承了玄悯一份人情,这么快就蹬鼻子上脸着实有些不太好,于是他难得老实地答道:“不爬了。”

“还翻天入海么?”

“……”薛闲愤愤动了动嘴春,最终还是憋屈道,“不闹了。”

玄悯见他终于真的老实了,这才让金珠落进袋底。

至此,这孽障总算安分下来。

一是他刚答应了玄悯老实点,总不能翻脸就不认人,多少得装装样子。二是玄悯确实给他挑了个好地方,寄居在这圆溜溜的金珠里,他就是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除了随着玄悯的动作在暗袋里滚两遭,他也翻不出更多花样了。

江世宁没听到薛闲讨价还价的那些话,但把玄悯一系列动收进眼里后,多少也知道了个大概。他指了指玄悯的暗袋,问道:“他本身受伤没?”

玄悯摇了摇头。

书呆子这才放心下来。

把薛闲这倒霉珠子处理完,玄悯这才顾得上观察他们身处的地方。

他拈着指尖一捧火,在四周大约摸照了一圈——这是一间不是何人修造的地下石室,地面略微朝一侧倾斜。

玄悯朝倾斜的方向一晃纸火。

江世宁和陆廿七近乎同时被那处的两团巨大阴影吓得一个哆嗦。

“什么东西?!”江世宁抽着凉气,后退了两步。

“镇墓兽。”玄悯道。

就见这倾斜的地面约莫只有三四丈长,尽头正对着一扇半开的石门,石门两面各站着一只硕大的石雕猛兽,猛兽高约一丈多,圆目高额,不怒自威。它们均微垂着双目,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模样静静地审视着来者。

如此模样如此规格的猛兽,惯常只有在一些王公大墓里才能看见。

“镇墓?!”玄悯既然解释了,江世宁便不疑有他,登时后脖颈凉气直冒,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问道:“这坟头岛难不成还真如其名,是个大坟头?”

陆廿七听得脸都绿了:“可是……从不曾听过这种说法啊?都说叫坟头岛是因为形状像坟包。若是个真坟头,那些药郎们哪儿还敢来?”

玄悯抬手照了照那镇墓兽的脸和脚,淡淡道:“新雕的。”

江世宁:“多新?”

玄悯道:“三五年之内。”

三五年之内雕的,便意味着这地下石墓也是三五年之内才修的?那就奇怪了,修给谁的?

玄悯反手用火光扫了扫他们摔下来的那处,又照了照上头那个看不出多深的隧洞,摇了摇头。

反正来时的路已然没法走了,也就只能顺着走下去另找出口了。

玄悯火光一扫,便抬脚迈了步。

江世宁和陆廿七都有些瑟缩和畏惧,然而又不敢离玄悯太远,于是迟疑了片刻后,又一溜烟地赶了几步,紧紧跟在了玄悯身后。

“不怕不怕,我自己就是野鬼。”江世宁慢吞吞地念了两遍,似乎真的好了一些。

玄悯从两头镇墓巨兽中间穿过,一把推开那扇本就半掩着的石门。

木门即便年久失修,打开时顶多也只会发出“吱呀”一声响。可这石门却不同,推开的过程中,实质的门底和同样石质的地面摩擦,发出了霍霍响动。那声音显得格外空旷寂静,在不知多大多深的地墓里叠出了好几重回音,听得人汗毛直立。

陆廿七当即夹了夹腿,觉得有些想尿。然而他是个死倔又不认弱的性子,非但没有往后退,还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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