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律师[星际](202)

就连今早他下楼打了第一个喷嚏,显露出感冒征兆的时候,顾晏的反应也格外有意思——一脸稳重地翻了半分钟药盒,然后默不作声地掩住了额角开始自我反省。

燕绥之在旁边看得忍俊不禁。

他虽然当惯了大尾巴狼,但早上睁眼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儿不自在的。然而顾大律师的一系列反应解救了他,以至于他那点儿不自在只存在了不到半个小时,意思了一下,就烟消云散。

那之后直到来律所,他都热衷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逗顾晏。

事实上这件事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很熟练了,没想到十年之后居然变本加厉。

唯一的区别在于顾同学已经不会再被气跑了。

他要笑不笑地冲顾晏道:“你怎么见了太阳光就变脸,居然怀疑起我的动机了,我只是对你的想法有点好奇。”

燕绥之说着停了片刻,又坦然地笑了笑:“事实上我对你的很多事情都抱有好奇心。”

这样的想法在他身上大概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其实从来都是不容易亲近的,永远游走在所有人的安全距离之外,不给别人进入他生活的机会,也从不去过分涉足别人的生活。

“不用解释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因为人们的想法总有分歧,只要你觉得是值得的,以后记起来也不会后悔,就可以去试试看……”这是他以前常说的话。

顾晏也曾经是听众之一。

但现在却不同了,他就像进入了一块专门为他留了门的属地,适应了一圈后,终于开始主动亲近人了。

这大概算是一种别样的特殊待遇,顾晏当然不会推拒。

“确实有过理念不合的想法……”他低声重复一遍,沉吟片刻:“对那时候的我来说,那其实不是一段特别愉悦的体验,所以……我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记得有一年酒会,我在阳台看夜景的时候,你来问过我一个问题,关于……保持初衷?”燕绥之试着回忆了一会儿,又轻笑一声,“有点记不清了。是那个时候吗?”

“你居然记得?”顾晏有些讶异。

燕绥之:“我记得的事情,可能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顾晏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道:“算是吧,不过那其实只是导火索……”

“这还是个连锁反应?”燕绥之挑起眉毛。

顾晏:“……”

其实算不上是什么连锁反应,与其说是当年的顾晏突然发现自己跟燕绥之理念不合,不如说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所抱有的初衷,似乎不足以全然投照到现实中。

他还没有多做解释,燕绥之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源头。

或者说燕院长虽然不亲近人,但在那些年里学生有可能会经历的挣扎与转变,他其实都有了解。

他问了顾晏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我没记错的话,你本籍是赫兰星?父母是……军人?”

梅兹大学尊崇德卡马的传统,向来不会过多关注学生的来历和背景,这并不是一个师生或同学间会常聊的话题。不过当年的燕绥之还是从顾晏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一些简单信息。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别人对赫兰星也许所知有限,燕绥之却不一样。他清楚的知道,赫兰星在不到三十年前,还发生过一次跟星际海盗之间的冲突。那是数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冲突,折进去的军人数不胜数。当然,折进去的星际海盗更多。

那次冲突之后,赫兰星得到了海盗头子三百年不进犯的承诺书,也多了数以十万计的孤儿,全都是军人后代。

所以他一直将这个默认为敏感话题,以大学间的师生关系来说,并不适合多问。

顾晏闻言点了点头,回答应证了他的猜测:“嗯,都是军人,不过已经过世了。”

燕绥之看着他,倏然理解了他会有理念挣扎的原因——赫兰星军人的品格,就是绝对忠诚,绝对正义,绝对的自我奉献。

如果他的父母都是军人,并且刚好是为了母星民众而战死的军人,那么他们所坚持的信念,往往会以一种根深蒂固的方式溶于后代的血液中。

他曾经在赫兰星的福利院见过很多军人后代,几乎无一例外。

顾晏看到了燕绥之的表情。

很奇怪,似乎经历了昨晚的一切,现在不用对方开口,他也能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连猜测的步骤都免了。也许是昨晚燕绥之的回应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他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算孤儿,父母过世后,我一直跟外祖父住在一起,他是一位法官。”

一位非常严肃而板正的法官。

所以顾晏的骨子里灌注了极为鲜明甚至近乎执拗的理念——来自军人的忠诚、正义、自我奉献,以及来自法官的公平和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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