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往世书:云散高唐(39)

因为春妃白雍容的存在,驻守海疆,军权在握的白定侯,多年来一直是青王背地里的靠山,作为制衡力量,牵制着朝中以庆延年为首的门阀贵族。即使门阀贵族们笼络分化的手,一步一步伸向郢都左近的青王直属军队,他们对白定侯的海上雄师却也是永远都无可奈何。在青王和贵族们的政治博弈中,春妃的白氏家族,永远是贵族们算不准的一步棋,因了这步棋的存在使得他们不敢公然逾矩,不会轻举妄动。在这个微妙的平衡中,清任才得以理顺朝政,安治天下。

所以,清任如此看重春妃,不仅出于故人知交的情分,更是盟友之间的默契。

“好的,”清任说,“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可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我自会小心谨慎。”春妃倒是毫不介意的样子。

“事成之后,我会立你为后。”清任笑道。

“清哥哥,”春妃缓缓道,“你若真心敬重我,就让我终身不要沾染那个后位吧。”

“为什么?”

“不是吗?清哥哥。她们不明白,我可知道——这世上的女人,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被你怀疑,都会被你憎恨。” 白雍容微微一笑,“所以我退避三舍。”

真的是这样吗?清任怔了怔。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只不过是死去的庆拂兰一个人作孽,他为什么要憎恨他所有的王后?可是纵然熟稔默契如雍容,又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呢?连他自己也未必真明白罢?

“你是不同的,雍容。”

白雍容笑了笑。

“除你之外,我想不出还可以信任谁。”清任动情道,“这些年你助我甚多,我……总觉得亏欠你。”

“何以如此。”白雍容笑道,“清哥哥,雍容为你做的事,都是雍容自己的意愿,不需要你回报,更谈不上亏欠。若是想着凭借这样那样的功劳,来求你赏赐一个后位,反倒没意思了。做主上心中的第二个人,雍容已然幸甚。”

“你已是我心目中的王后。”清任犹不罢休。

春妃心知清任此刻一心笼络她,不由得白了白脸儿。他敬重她是真的,他信赖她也是真的。但是说到王后的选择,他也不过是左右权衡之下,觉得立她为后最为有利。然则她明明清楚地知道,她也并不是他内心中的所愿。没有人可以、没有人敢于去替代那“第一个人”。所以,这种选择,无疑是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她几乎要按捺不住,说出那句噎了很久的话——“你会憎恨所有的王后的,哪怕是我”。

然而她别过脸去,好歹忍下了。

“清哥哥,”春妃犹豫一时,终于道,“你真的如此信任我?”

“你竟然还要问这种话?”清任皱眉。

春妃鼓起勇气,正色道:“那么——我提过好几次,神殿的十三个命案,还请主上追查到底。”

这回轮到清任的脸白了。

这当口儿,春妃煞风景地提到了这个,却像是将了他一军。

“你也认为,应当彻查此事?”

“神殿是国家命脉之所在,出了这种事情,理应弄个水落石出。”春妃字斟句酌道,“否则总是有人不服,说三道四的有损主上的声威。”

“说了又如何?”清任有些不忿。

“毕竟是人命关天。”

清任退开了几步。他开始意识到,春妃并非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劝谏他,而是故意提到这件讳莫如深的事情,令他对自己不满。这个明慧的女子,她是认真地在拒绝这个后位。

“我会考虑的。”他离开长闲宫时这样说着。

青裙女官悄悄地站到他身旁。

“薜荔,你说我应当如何是好?”

薜荔微笑着摇摇头。

“呵呵,我倒忘了,”清任道,“她把你留在我身边,是不让你随便进言的。”

薜荔踌躇着说:“其实,主上有没有想到,如果后位一直悬空,未必不是件好事?”

“呃?”清任眨眨眼,“这么说,你也认为,我在憎恨所有的王后?”

薜荔低头不言。

“一国怎能无后呢?”清任低了一回头,望着薜荔吩咐道:“去开了苍梧苑的门。”

薜荔说:“主上上个月前才去过,未免太频繁了,会伤身的。”

清任眼光一寒:“我要问问她,到底想将那秘兽怎么样——不可以么?”

薜荔依旧淡淡地说:“可以是可以的。只是巫姑不是早已有言,说永远不见主上?主上每次都固执着要去,其实也只能偷偷看看她而已。她不会听见你问她话,也不会回答。这又是何苦?若有急事问讯,奴婢可以替主上转达。”

清任别过脸去:“你每次都这么说,然而我请你向她传达的话,她可有一次是回复了的?她根本视我如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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