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往世书:云散高唐(45)

清任笑道:“我不治你的罪,却要问你爷爷。你爷爷家法不严,竟然放任女孩子到处乱跑。”

庆洛如吓了一跳:“求陛下千万不要告诉我爷爷——”

“呃?”清任眯起眼睛,细细观察那女孩。

“爷爷家教很严的,”懵懂无知的少女,显然是被清任吓到了,连连磕头,“我的箭法是偷学的。去参加春狩也是……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瞒过家里人……陛下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千万不要告诉我爷爷。他总骂我是野丫头,要是知道了我做这种事情,我……我会被打板子的。”

清任心中好笑,奇道:“你怎知我就不打你的板子?”

庆洛如一句话都说不出,噎得眼泪汪汪的。

清任撂下茶杯,哈哈大笑。笑毕方才起身,亲自把少女扶了起来,顺手替她理了理乱发。庆洛如从未被男人亲近过,此情此景,手脚都不知何处放了。两只大眼睛慌慌张张地只朝夏妃脸上看。

此时此刻,夏妃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少不得打起精神来,朝庆小姐递了个勉励的微笑。庆洛如看见,心知已然无事,顿时又羞红了脸。

“我还没说饶你呢,”清任道,“随我去江离山,你要是不能给我射三只大雁下来,依然要重重地打板子。”

“多谢陛下。”庆洛如喜孜孜地说。

“还有,这茶不是你烹的吧?”

“呃?”少女一低头,幽怨地望了夏妃一眼,低声道,“不是啊,我不会茶艺的。”

夏妃眨眨眼睛,苦笑道:“原是我多事了。”

清任不理会,只顾携了美人,往射箭场去了。

夏妃送了二人回来,看见婵娟还在绿波宫的廊上等候。

“姑妈……”婵娟有些歉意地唤住她。

夏妃停下脚步来,望了她一眼,叹了一声,欲言又止。这个女孩儿,早就不是她管得了的了。

婵娟抿了抿唇,正色道:“姑妈,您别责怪我。”

“没什么。”夏妃有些疲惫地说着,从她身边走过。

“姑妈——”婵娟追上一步,拦住了她,“我还有话。”

夏妃于是站住。她知道这个女孩子是有些识见的,总不能不听听她的话。

“姑妈您总是在宫里为主上效力,不常回家省亲,我倒希望您能多回去。”婵娟道,“如今奶奶也病倒了,没人规劝爷爷。若您在,您的话爷爷至少还肯多听几句。我们这样人家,凡事由须谨慎的好。”

“怎么,还是为了你的婚事?”

“不是,”婵娟不由得脸一红,仍然严肃地说,“是更要紧的问题。”

夏妃听她此言,心知有大事情了。她四下里望望,宫人们都在十步之外,料不致偷听见,遂把婵娟拉到身畔,低声问:“怎么了?”

“前几日家中来了一个生客。虽然是寻常装束,我却一眼看出,那是个大行天派的巫师。我待要问问,爷爷又将他藏了起来,只不跟我提。我只道是请来为奶奶祈福的,未料到过了昨天一早,首辅家里来了一架车,把人给接走了。”

夏妃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激灵。

“当时我也未及多想。下午我去了巫姑那里看书,巫姑给了我一个纸盒子,教我午夜子时三刻才能打开。”婵娟的脸色渐渐惨白,“我觉得有些蹊跷,回到家来悄悄看了一圈儿,却又没发现什么异样。直到半夜里,首辅家的车又来了。我远远的听见那车辙滚过大路的声音,就觉得有些异样,人倒是还在车里,只不过已经断了气。”

夏妃倒抽一口冷气。

“作法失败的巫师,才会送了性命。”婵娟峭然道,“我坐不住了,出去一看,只见首辅家里的车夫冲着爷爷说,人是你们推荐来的,现在他本事不济,死了。首辅说还由你们处理。”

“这么说——真是你爷爷推荐的人?”夏妃险些瘫软在地上,婵娟只得一把扶住她。

“也许是吧。”婵娟道,“我忽然想起巫姑的纸盒子。一看当时钟点,恰好是子时三刻,连忙打开一看,全明白了。里面是一张万象无形咒,无论什么东西贴上这个咒符,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形消神遁,化为乌有。死尸停在门前,爷爷急得团团转,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就把巫姑这张咒符贴在那尸体上,赶着那车夫回去了。现在想来,真真可怕,其实巫姑早就算到了,才会给我那么一个救急的东西。”

夏妃两眼发直,忽然说:“婵娟,你不该把纸符贴在那死人身上。这分明是巫姑利用了你,让你给那个车子做个表记,以后的行踪就瞒不过他们了。要知道,巫姑虽然从不和主上见面,却是主上最近的心腹帮手。让巫姑知道了,也就是让主上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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