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2)

有说跟没说一样,废话!众臣心里同声一呿。

皇帝并没发怒或继续刁难,只是笑了笑,收回目光,和其他大臣议去,没再把他当回事。在众大臣看来,皇帝对李从青根本是一笑置之,没将他当个东西放在眼里心上。

而李从青看来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即不窘迫,更没惊惶,乖乖站着尽量减少点头的次数,心中再次立下第一百零一个志向──必要把瞌睡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毫无破绽!

话说李从青这个人呐,没什么多大好处,也没什么多大坏处,相貌中等,才智中等,品德中等,连在朝廷也当个中等闲官,总之一整个人上不上、下不下的中等,可谓把「中庸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按理这样虽没作为也没犯错的平凡人是升不了官,进不了大殿的,若非六年前替皇帝挡了刺客一剑,救皇帝一命也算功在朝廷,破例将他从户部郎中拔擢为礼部侍郎,品阶由正五品跃升正三品,才得以进入大殿早朝。

虽说被狠狠刺了一剑险些小命呜呼,但能进入大殿无异是崭露头角的大好契机,可他不思长进,从不争取发言机会,不是神游太虚就是瞌睡连连,让多少雄心壮志欲一展抱负的优秀愤青对他又嫉又恨牙痒痒,公开骂他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对这个低下的评价没怎么在意,有人跟他提及,他只是叹口气:「嗳,怎么可以说朝廷是茅坑,若朝廷真是茅坑,朝廷官员不就成了某种白白胖胖扭来扭去的小东西啦?」

话传出去,那些愤青个个激愤得捶胸顿足,联名上疏弹劾他,给他安个「谤毁朝廷」的罪名,恳请皇帝重重惩治。

皇帝为这事特地把他召至御书房问话,问他有没有说过朝廷是茅坑,朝廷官员是粪蛆这样大不敬的话?

回皇上,微臣岂敢如此谤毁朝廷及官员,说朝廷是茅坑的人不是我呀。李从青一脸无辜,却也没表现出有任何委曲。

以逻辑层面来讲,他的回答确实没错。

皇帝不以为意笑了笑说,你这人呀,该说聪明还是愚笨呢?

皇上圣明。李从青低眉顺眼,态度说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得了。皇帝不再追究此事,于奏折亲自批上「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皇帝的八个红字叫那些愤青碰了一鼻子灰,明白若弄个不好,「谤毁朝廷」这罪名反要砸到他们身上了。心有不甘的他们骂继续骂,倒也没再做联名上疏这种事了,不了了之。

李从青一根汗毛都没被动到,依旧安安稳稳过他的闲官小日子。

再说这大绍王朝十八世对内民丰物足,对外固若金汤,放眼一片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无内忧没外患,大事除了不可抗力的天灾之外,人祸至多像陈大人的收贿卖官仗势欺民,况且也不是天天有贪官污吏会跪在那里让大家有新鲜话题,所以每天的早朝其实挺没新意,大多是千篇一律的例行报告,很少上演抛头颅、洒狗血的宫廷戏码,实在不能太责怪周公老是爱找李从青。

站下面的可以打瞌睡,坐上面的可不行,再怎么无趣也要精神抖擞,威仪万千,因为大绍社稷宗法明文有规定,皇帝每日必要早朝亲政,不得轻忽怠惰。有幸每任皇帝均克尽职责,勤政爱民,无一例外,造就了大绍数百年无可动摇的富强国势。

盛世不需要力量过于强大的英雄,而这样歌舞太平的日子养了李从青这样胸无大志的闲官,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样不起眼的闲官照理是入不了皇帝的眼,然而皇帝不知从何时开始,偶尔会单独召见李从青不知谈些什么事,游宴与郊猎时还会召他傍在身边,虽然二人不多话,更无可称为热络亲密的举止,有时皇帝甚至几乎无视他的存在,彷佛身边没这个人。

一些敏锐的大臣为此心生疑惑,有时感到怪怪的,但又找不出究竟怪在哪儿?不了解皇帝为何要把这个「多馀的人」召在身旁?要嘛该是贵胄重臣,再不放个美男子如大学士楼初云,也是赏心悦目的风雅之事。可李从青即不是贵胄重臣,相貌顶多算得上端整斯文,和被称为「当朝潘安」的楼初云差得可远了,连魏小渺都比他好看许多。

想不透呀,真是想不透。

疑心的某大臣一日顺口向皇帝最宠爱的亲弟六王爷说起来,六王爷直率给他一句:「皇帝的心思要你们能想透,皇帝干脆让你们当得了。」

下官惶恐,下官惶恐。从此,大臣们不再敢妄自臆测或私论皇帝对李从青如何,反正李从青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人畜无害,碍不着什么。

话说回来,此时在大殿上从皇帝的角度看李从青,见他虽然不再频频点头,却显得有些不安隐,皱了皱眉,咬了咬下唇强忍呵欠,一下悄悄的揉腰,一下偷偷的捏腿,似乎快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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