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24)

出神望着马背上的伟岸身影渐驰渐远,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想再多看那个男人一眼,多看一眼……直到旁人轻轻拉住他低唤,才赫然发现无知无觉走了十数步之远。

再凝目眺望,终是看不到人了。

天苍地茫,千山万水。

遥见不知期,目断天涯路。

送别队伍沿来时的路回转皇宫,将一路的雪踩得更凌乱。

魏小渺向皇帝覆命后,皇帝让他回去休息。

回到渺然居,见到魏若草正等着他,不由蹙了下眉,严词正色道:“大王爷竟让你在宫中跑来跑去,是何体统?”

“是皇上允的,哪,你看。”魏若草辩驳,拿出御赐腰牌给他看。“七王爷希望我能常来陪你,他跟皇上说,皇上就让人拿了腰牌给我,准许我自由出入皇宫。”

“大王爷怎么说?”

“他说我爱来便来,晚上记得回去就好。”

“大王爷真宠坏你了。”

“小渺,七王爷喜欢你。”

魏若草的直来直往着实叫人难以招架,魏小渺觉得头又疼了,揉揉额角说:“喜欢我又如何,我无法像你喜欢大王爷那样的也喜欢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喜不喜欢七王爷?”

“我没有资格喜欢他。”魏小渺干脆坦然直言,感到头痛欲裂。

“小渺,你这叫作茧自缚。”魏若草一脸严肃的说道。

“打哪学来这个词?”魏小渺有些好笑的看他,还以为他只学唱曲,不学其他。

“我还学过其他词,钻牛角尖儿,妄自菲薄,自轻自贱,自怜自艾。”

魏小渺不住诧异,登时哑口无言,没想到魏若草竟也有锐利得像针尖的时候,字字句句针针见血,简直要刺得他浑身血淋淋了。

“我有没有说错?”魏若草问。

“小草,你让我无话可说。”

“哼,我不要跟你说话了。”魏若草撇撇嘴,转身跑开,突然又回头喊道:“小渺,你这样子真讨厌!”

魏小渺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的看着他跑掉,感情其实挺受伤的,喉头一阵酸楚,心说我被讨厌了啊……说来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很讨厌,更何况是别人。

如果被七王爷讨厌了,可能会更难过吧。他想,被喜欢烦恼,被讨厌难过,君心难测也就罢了,连自个儿的心都难测,魏小渺,你怎会变得如此摇摆不定,优柔寡断呢?

抬头望天,心再想,这雪要下到何时才会停?

对这雪、这冬天、这苍白的颜色,真倦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抛开这一切的一切,任性而懦弱的逃走。

或者把自己埋在雪中,就那样一直埋在那里,深深的,静静的,一个人沉睡,让谁都找不到他。

七王爷匆匆回,匆匆去,回来时带起的热闹很快恢复平静,宫人谈论二三日即不再当成主要话题了。

魏小渺身体康复,回到御前随身侍候,如以往该做什么做什么,又是端庄稳重的魏大总管,七巧玲珑,玉骨冰心。

至于魏若草,与他置气没几天便主动跑来找他了,又是一副喜眉笑眼的小模样,果真傻头傻脑没个心眼儿。

不过,从此绝口不提七王爷。

无论是大王爷叮嘱或自觉言语失当,也不再没遮没拦的同他说私密情事,甚至无心挑唆他找人试试。

被扰乱的心绪渐渐沉淀,重新压抑下那些禁忌的悸动,连同那紫金手炉将它们一起藏得很深很深。

只偶尔午夜梦回时,会忽然在不明的颤栗中惊醒,盗了一身黏腻的汗,想不起做了什么梦,但却记得这些叫他颤栗的梦都有一张熟悉的、刚毅的俊脸。

每惊醒一回,那声“不得好死”就刺痛耳膜一回。

这声咀咒彷佛已深入骨髓,伴着他漫漫流逝的岁月。

雪尽春红,荼靡花了,四季荏苒更迭。

往后两年间七王爷未曾再回京城,魏小渺偶尔从皇帝的只字片语中得知他的少许近况,不外乎集兵练卒,开荒垦地,七王爷无论到哪儿总能有一番大作为。

皇帝说,挺好。

魏小渺想,如此便好。

平静的日子过得慢,也过得快。

直到德治十二年,初春。

皇帝任礼部侍郎为监察御史,至楚南与二河省巡视地方,并令魏小渺一同前往。

第五章

德治十二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往年此时春雪还偶尔稀落飘着,这一年的雪却在立春后没几日就几乎下尽了。

阳光也暖得快,冰雪消融,换成早春细雨轻洒大地,花苞草芽一夜之间纷纷冒出头来,迫不及待的重返人间。

就在一个犹自春寒料峭的午后,皇帝对魏小渺说,朕不是要把你送给七王爷,只是要你去探探他。又说到时要走要留,你自个儿想好便好,朕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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