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蛮荒三部曲之二)(571)

乌丝兰玛盘坐调息了片刻,黑光缭绕,面色稍转红润,睁眼微笑道:“陛下,既然拓拔太子这等寡情薄义,连自己义母的性命也不顾,我们就成全他吧。反正只要炼他一人魂魄,冰儿也好,九碑也罢,全能得知下落。”

拓拔野大凛,单只帝鸿一人,真气便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应龙、武罗、玄女,莫说救护科汗淮等人,自保都颇为吃力。眼下若在地上,以“三天子心法”感应天地伟力,或可一决生死;偏偏身陷墓室,四壁徒立,又当何以借势?

四周气芒如飚,光浪炸舞,他突然想起在那苍梧之渊,彤云压顶、雷电交加的狂暴景象……心中一动,这一切与之何其相似!天如穹盖,地如铁壁,世界再大,与这墓室又有何异?只要能心与境合,五行生克,自可与天地万物融合为一,又管他身在何地!

一念及此,豁然开朗,精神陡振。当下五气流转,周身绚光大盛,“呼!”四周霓霞环绕,层层激舞,羊角风似的在众人之间摇曳飞旋,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姬远玄双目瞳孔收缩,光芒闪烁,微笑道:“拓拔太子,不管你信或不信,当世英雄之中,我最为赏识之人便是你。你与我之间,实有太多相似之处。你想令天下处处都是蜃楼城,我想让大荒百姓人人安居乐业,也算是殊途同归。只可惜这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世间亦只能有一个黄帝,否则……”

摇了摇头,叹道:“否则你我如此戚戚相应,我又何必非要置君于死地?”左手化爪横扫,炼神鼎骤然变大了数倍,“呼呼”飞旋,朝他当头罩来。

拓拔野呼吸一窒,头发衣裳倒立鼓舞,昂然大笑道:“多谢阁下如此抬举。可惜当世帝神权贵之中,我最看不起的便是你这奸邪小贼。若与你有半点相似,我早就羞得一头撞死了。我想要四海大同,人人平等,而你却想要做千秋独夫,让大荒百姓世世代代地当你奴隶。你我之别,有如日月昼夜,不共戴天!”

说话间,天元逆刃夭矫闪舞。如闪电破空。

四壁青光映照,“轰隆隆!”如雷声滚滚,震得人气血翻腾,红缨、碧萼尖声惊叫,捂着耳朵踉跄坐倒。

应龙、武罗齐齐一晃,被那蓬然鼓炸的羊角旋风震得离心飞退,惟有姬远玄半步不退,右手钧天剑黄光滚滚,擎天柱似的顶在炼神鼎的后侧,涡旋狂卷,一重重地变幻出深碧浅绿的光浪,朝着拓拔野寸寸压下。

两人真气均已臻太神之境,又都五行具备,在偌大的空间内螺旋交抵,相生相克,登时气浪叠爆,绚光乱舞。激撞在周围的混金铁壁上,更径直飞窜起无数道电光火焰。

拓拔野哈哈长笑:“区区一个炼神鼎,也敢与日月争光?且看我以天地为洪炉,将你们这些妖魔炼为炭糜!”意如日月,气如潮汐,在奇经八脉之间汹汹席卷,恣意生克变化,循环激转,每一刀劈出,都犹如雷电齐鸣,风云奔走。

刹那间,墓室内仿佛被滔滔霞云笼罩住了,汹涌奔腾,飓风卷号。燃烧的火浪在两人之间呼啸穿飞,将四下照得姹紫嫣红,光怪陆离。突然闪电乱舞,雷鸣如爆;既而水珠纵横,暴雨倾盆。

地上很快结了一层白茫茫的冰霜,但在那四时处迸飞的火浪撞击下,又如冰河迸炸,冲天掀卷。铁壁更被烧得通红,仿佛旱地熔石,不断龟裂。

五气交感,诡谲变幻,蒸腾的水汽突然又化作万千冰雹,缤纷乱舞,砸在众人身上,猎猎生疼;砸在滚烫的铁壁上,“哧哧”激响。白雾弥漫,火势越发猛烈,冲天席卷,烧得顶壁忽青忽紫。

如此五行生克,循环周转,变化出万千气象。小小墓室,竟宛如无垠宇宙。拓跋野跌宕其中,体内真气随之不断契合转变,越斗越是酣畅淋漓,纵声长啸,那羊角狂风的声势渐渐压制住了炼神鼎的涡旋碧光。

众人呼吸如堵,心神俱震,从未见过这等奇景,一时间竟忘了恐惧和焦虑。

石夷张口结舌,怔怔观望,仿佛悟到了无上妙境,却又仿佛混沌难明,又是惊异又是敬服又是懊沮,骇然忖道:“世间竟有这等绝学!我这几十年可真是……可真是坐井观天了。”

姬远玄置身局中,震撼更甚。先前洵山顶上,目睹拓跋野将暴风雪生生止住,已然大为惊异;想不到在这四壁徒立的密室之中,他竟能反其道而行之,凭空催生出如许风暴!

自己若能夺得九碑,修成这通天彻地的“三天子心法”,大业何愁不成?越想越是羡妒恼恨,再无心与他僵持,扬眉长笑道:“宇宙本混沌,何来炼洪炉?管你风火雷电、冰霜雪雨,到了寡人肚里,全都不过阴阳二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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