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蛮荒三部曲之二)(605)

父亲虽宽厚无争,对于这等乱伦之举却是极力反对,乌丝兰玛假意屈从,将兄妹分隔两地,暗地里却依旧如故。

他耳濡目染,母亲教诲深植于心,对胞妹渐渐生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认定当与她同结连理,共治天下。

冰夷在母亲强迫下,隐姓埋名,女扮男装,于北海苦修元阴之身,终日闷闷不乐,几次悄悄逃回土族,与他相会。那些短暂而快乐的日子,也是他平生最为幸福的时光。

然而时光荏苒,随着冰夷渐渐长大,知道了母亲安排之意,也不知是尴尬、羞涩还是害怕,和他逐渐变得疏远起来,再不象小时那般鸿雁传信、时时相会,反倒想方设法地与他避开。

他虽偶觉失落,却也并未多想,在母亲辅佐下,一心于天下大业,表面韬光养晦,谦恭待人,暗中刻苦修炼,丰满羽翼,势力迅速壮大。

恰逢此时,蚩尤、拓拔横空出世,接连夺其风头,坏其大事。为剪灭这两个未来大敌,水圣女联合汁光纪,设计陷害蚩尤,不想却弄巧成拙,反让他着魔发狂,玷污了冰夷的清白之身。

一夕之间,全盘计划尽数打乱。冰夷羞愤欲绝,却又如得解脱,与他关系从此越发疏远,生下龙凤双胎后,为了避免子女沦落为自己同样命运,她更不惜与母亲誓死抗争。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在冰夷心底,自己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兄长,别无其他。

他震怒伤心之下,将一切全都归罪于蚩尤,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此时眼见蚩尤再也无路可走,大仇将报,五味交集,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恨是怒。握着武罗仙子的手,想着冰夷从前那雪霁冰消似的如花笑貌,心中更是痛如刀绞。

万兽狂奔,战车颠驰,四周尽是茫茫大雾,什么也瞧不见了。车内旗杆上,那青铜所铸的独臂人在狂风中呼呼飞转,偶一停滞,便笔直地指向前方,指引着驾车战士挥鞭策兽,全速前行。

武罗仙子秋波流转,嫣然道:“玄女心窍玲珑,巧夺天工。若没这八百辆指南神车,今夜要想在如此大雾中辨明方向,歼灭苗军,可不容易呢。”

姬远玄望着那飞旋不已的独臂铜人,胸膺窒堵,突然一阵莫名的迷惘。这指南车是乌丝兰玛亲自设计的,就连那铜人的侧脸也和她有几分神似,在这无边无际的夜雾中,仿佛就是她在为自己指明方向一般。

自己这一生之中,惟母命是从,凡事无论如何凶险,都有她为自己筹谋规划。但是……但是在这茫茫大雾中,究竟哪一条才是他自己真正想要走的道路呢?

又想起当日冰夷抱着双胞胎,蜷缩在雪山洞壁中,对着母亲哭喊道:“你操纵了我和大哥二十多年,还嫌不够么?还想继续来操纵我的孩子?我宁可将他们摔死,也绝不交给你!”

心中剧痛,戚戚有感。又想,倘若他和冰夷没有顺从母亲指明的方向,去争霸天下,一统五族,而是如父亲所望,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会不会更加快乐一些?

这些念头在心底一闪即逝,听着四周那激越破云的号角声,霸业王图的欲念旋即又占了上风。深吸了一口气,母亲是对的,大丈夫生于世,若不能登临绝顶,俯瞰苍生,活着又有什么兴味?热血上涌,猛地挥舞骨槌,接连重击夔牛大鼓,高声喝道:“六年血战,胜负便在今朝!谁能取蚩尤项上人头,赏十万户,封一等公!”

四周呐喊如沸,夔牛大鼓震耳轰鸣,号角长吹。八百辆指南战车风驰电掣,引领着十万大军穿透苍茫大雾,狂潮骇浪似地急速推进。

箭矢如雨,破风起火,拖曳着道道红光呼啸而出。隐隐约约中,已能瞧见前方星星点点的人影了。

“嘭!”“嘭!”连声,数十辆战车率先冲入苗军侧翼,将百余名九黎将士瞬间碾于轮下,也接连撞飞了数十只狂奔而来的尸火兽骑。

刹那间刀光纵横,杀声震天,无数土族将士骑着猛兽,乘着战车,前赴后继地冲杀而入。

姬远玄乘车当先电驰,所到之处,钧天剑轰然怒扫,黄光连爆,也不知斩落了多少九黎将士的人头,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加炽烈。

凝神扫探,瞧见前方大雾中,红色的巨鸟嗷嗷飞舞,青光刺目纵横,与一轮金光激战正酣,更无半点犹疑,蓦地踏足冲天飞起,厉喝道:“乔蚩尤,还我妹子命来!”

周身陡然一鼓,挺拔身躯骤然膨帐了数十倍,变作那浑圆如球的帝鸿怪兽,四翼平张,咆哮如雷,六只彤红的触足狂飙怒卷,猛地朝蚩尤当头抓扫。

“轰!”气浪鼓舞,土崩石炸,地面的火浪冲天怒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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