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9)

容帧恍然道:“……都叫他给我气糊涂了,看看去。”说罢,上前去看究竟。

门口的学政一见他,纷纷行礼。容帧摆手免礼,立在一边看全国各地汇拢来的考生,年幼者不及他,年长者,可比得过顺天府尹那老匹夫,行行色色,竟没有一个顺眼的,正要走人,瞧见一张熟脸,顿时愣在了原地,卫平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好嘛,主仆俩一对都傻了。可不光他俩,这人走到学政面前,举平手自若等待搜身,学政也睁圆了眼睛,这人,不是长春楼的老鸨吗?!长春楼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勾栏妓院相姑堂子,朝中好色的官员,有几个没见过这老鸨珑纤啊!原来还是个举人出身!

“妖孽横行,有辱斯文!”一个学政呸了一声。

珑纤着一身白袍,温文尔雅的书生打扮,素面浅笑道:“在下确不若学政大人斯文,月袭姑娘可一直念叨您老人家呢,您这可是,斯文宿娼,别具一格啊。”

队伍中有人笑喷,珑纤回头,促狭一笑,容帧毫不意外看到队伍里一部分人如遭电击般的惊艳眼神。

学政恼羞成怒,道:“此人公然污蔑朝廷命官,来人啊,取缔他的会试资格,拖下去!”

珑纤神闲气定,道:“学政大人为何如此无趣,学生不过是玩笑而已,我寒窗苦读不易,您若执意不叫我入场,我只好到长安街上高举状纸跪等天子了。”

学政面色一凛,纵有满腹怒气,也只好忍住了,搜了身放他进去。

珑纤转身对着容帧眨了眨眼睛,头也不回进了考场。

容帧拉着卫平的手臂道:“走走走,与我一道进宫面圣去!”

探春园风雅厅里,左相刑仲文,右相秦佑,吏部尚书龚汉臣,奉召聚集一堂。

龚汉臣进门见两位重臣早已在候,上前行了礼,坐于下沿,不知传所为何事,心里直嘀咕皇帝的心思。

第12章

他自认一向做事谨慎,对朝廷也是衷心耿耿,不管哪个继承大统,他一概效忠。为官自当为民为君鞠躬尽瘁。

不去多想新君的苛刻严厉,他开始听左右丞相打官场太极。刑秦二相是本朝顾命大臣,二人乃是同一年应的科考,秦佑状元及第,刑仲文高中探花,而后秦佑留在大理寺任职,刑仲文下发做了某地知府,相比之下,刑仲文的仕途颇为坎坷,为官几十年,大起大落好几次,这与他的性格有关,刑相年轻时艳名享誉京华,是少见的美男子。先帝对他甚是宠爱,无奈此人倔强如牛直言进谏往往不顾先帝脸面,就说为了范离那小青梅的事,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责先帝荒淫无度,先帝爷一时挂不住面子,判他诋毁圣誉的罪名,将他拖了下去杖责一百,打到一半,自己先舍不得了,命人停刑请太医。到那昏迷的地步,刑仲文嘴里竟还在念叨“万岁爷要节欲劳政体恤下臣”,令人哑然。

“禺礼兄,前些皇上说江宁一案,你却不在,听说是病了,老骨头一把,自己要多留心别折了啊。”刑仲文轻吹一杯碧螺春,看了一眼秦佑。

秦佑因为这些天皇帝追查贪墨案,牵扯到党羽无数,便告了几天病假未上早朝。

“不行喽,”秦佑道:“人老灯枯,体力跟不上了,想跟万岁爷告老还乡,又怕人说我这是孤立新君,唉,人言可畏。”

刑仲文道:“禺礼兄怎可有此念,你要是走了,太后老佛爷可怎么过日子。”

这话——,龚汉臣差点呛到,惊诧盯着刑仲文。

刑仲文又道:“太后每日要听你讲经,你若走了,放眼朝中,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般学富五车心思玲珑的,太后岂不寂寞。”

秦佑道:“比不过子卿舌灿莲花,引得先皇夜夜留宿赏诗论文。”

刑仲文暗骂了一句老不知羞,骂得不是秦佑,而是已故的先皇。骂完忡怔,斯人已去,自己空余这一腔怨恨,太过悲凉。

“子卿适才说到江宁贪墨案,我实在是羞于提及,想我秦氏一脉,蒙受皇恩,我为官几十年从未敢有半点贪念,不料这贪墨案里竟有我秦氏族人,我愧对同僚,愧对圣上。”秦佑似痛心疾首般捶胸口。

刑仲文笑道:“右相不必自责,你又无有那千里眼顺风耳,每日公务繁忙,怎管得了千里之外蝼蚁臭虫之败类。啊秦兄,既然说到这里,真要骂上那于坤海几句,说他这个人憨傻吧,算起旧账毫不含糊,老朽十几年前欠他二两银子,居然都还记得,要说他精明,你看这案子他是办的七零八落,要么就是认罪的不罚,要么就是不认的自裁,活活逼死了两个县令!亏得皇上这些天忙着注目战事,他要是想起来问,我倒想看于坤海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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