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月(485)

当记忆完整地时候。这片断亦格外地清晰。那是他与轻驰下山回家时候时常做地事。在父亲与叔父面前展示所学。稍有差池。就要挨打。饿饭。一般是不会被罚跪。因为那样浪费他们练功地时间。

轻驰曾经哭着问他。是不是生他们出来。就要不停地练剑。是不是做天宗地弟子。就要一辈子这样练下去。他一知半解地说是。说我们是天宗地弟子。将来要从华阳飞到天上去做神仙!

轻驰问他。当了神仙。就能休息了么?他回答。当了神仙。就永远不会死!轻驰听了很绝望。低声说。那他宁愿死掉地好。

那年轻驰不过六岁,六岁地孩子,已经想死!其实他当时是想说些更大的好处来鼓励自己地兄弟,只是他与轻驰一样,过早被剥夺的童年里,苍白的除了大人们口中的天路天界已经一无所有。而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没有丝毫的诱惑力。

当他们渐渐长大,父亲与叔父再不能从他们的招法里挑出半点错漏。当他们的力量已经远远越父辈,再不需要以体罚来督促他们前进的时候。下山探亲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例行公事。他们变得彬彬有礼,举止有仪,言行有矩,并且也像父辈一样,将天路挂在嘴边。他们得到了一些回报,正是这个年纪所需要的,那是众人的赞美与艳羡。

这些或多或少是对他们的一些弥补,在华阳很多人的心里,岳家的一门双杰,再度印证了岳家优良的血统。其实在他和轻驰的心里,一直都不明白所谓天宗的意义。只是时间久了,成习惯。赞美多了,成了应当。

他们付出了比别人多百倍的努力,受到赞美是应该的。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天宗于他们的意义,甚至成了荣耀和光彩以及正义地代名词。能进天宗。就是荣耀,而他们所代表的,就是正义和公理。违背他们意愿的,就该被驱除。反对他们的,就该就被消灭!

当初那六七岁孩童心中的绝望已经不复存在,灼光之下的杀戮也因心中地理所应当。而披上正义的外衣。当他与轻驰站在华阳之巅,承受金绞光灼残酷的洗礼之时。旧时鞭挞饥饿的疼痛,此时已经成了将他们奉上顶端的台阶。而那台阶最上层的功勋,是他们历经苦楚而得的嘉赏,血腥已经化成鲜花,而他们,破茧成蝶!

直到他遇到了洛奇,他才明白,他心中的毛毛虫。已经死在七岁那年的冬日里。永远没有机会看到春天,更不可能张开斑斓地翅膀。六岁轻驰的眼泪,是对不曾拥有的童真地祭奠。他们从来都没有自由。自由是什么?无人管束不是自由,赞美与成功,追捧与臣服也不是自由,不责骂与不过问更不是自由。正如喜欢不能代表爱,得到不能代表拥有,财富不能代表幸福。而他,为天宗奔波,替天宗杀戮当然不能代表正义。将天宗挂在嘴边,时时刻刻以天宗弟子自居。更不可能代表,他就真正了解天宗的意义!

在这世上不可能得到真正绝对的自由,所以,心灵的不拘束,不偏执,不强索,不放纵就可以接近自由。不因恨而生愿,不因爱而生贪。正如天宗的真正意义,不是万民拥护。不是代表正义,不是独霸天路,不是拘索妖力,不是除尽妖鬼,甚至也不是三界的平衡。天宗的出现,本身就是为了联合人间,减少纷争,不得以而出现的过渡产物。以强力让妖盟加入,不过是手段的一种。最终地目的。是当世间和睦。天宗便会渐消融于人间。

纵然此日将会漫长,或终不可到来。总需要强权以维持平静,亦不因此而觉悲或喜。洛奇不会拘于过往的仇恨,从而不会被仇恨束缚。不会因月身处魔宗,从而忽略他灵魂深处的一点良善。不会因自己身份的变化,从而认定自己卑微或高贵。喜因心中有喜,悲因心中有悲,乖滑是她的生存方式,亦不因此而觉低微。无论于巴梁山,太康,洛吉或沼离,她始终是她!

轻弦慢慢踱了几步,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淡的灼光,在指尖盈绕,他也是一样,童年艰辛的岁月早已经消逝。而这些,并不是他得到赞美和艳羡地原因。人们称颂他,是因他为他们提供了保护。而保护,也并不是所有杀戮的正当理由。当保护过了界,其心已成魔!但这些,都不该成为他的枷锁。他追求力量,并不是要登天当神仙,亦不是要众人的臣服与赞美。而是要正确的使用这种力量,直到他再不需要使用的一日。

正如天宗真正的意义,就是终有一日,世间不需要天宗。而平衡的最终真谛,亦是终有一日,世间不需要维持,亦可相处。一如觉感最强,则是以魂透力,不以肉身所触亦能自知。有如天界冥界之兵,魂之千里,亦知金身之动向。一如招法最强,则是以无招而胜有。最浓美的酒无味却饮而成醉,香芬透神。真正地神,已经融于三界,无处不存。他微微一笑,眼前地景像已经渐渐化淡,几近成无。他突然间伸手一个弯旋,身姿有如婉转蛇舞一般柔软,起势极轻,却去势甚猛。动间足下已经生烟波,而光旋便于足底而生。手掌翻拨之间,气浪成波,却撩出一层层的光圈。以至于让他地眼以及他的,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影。翻转衣袂如蝶,而此时才更似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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