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倚重楼(122)

慕容骁眼中清冷,定定道:“好。”

苻琰托着手臂,额上有冷汗沁出,径自转身走了。

女侍流袖端着茶盏走过,摇头道:“侯爷,你很久不在临汾,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国舅爷的公子最是可恶,就是被雷劈死都有余,而那位苻公子虽是傲慢了些,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慕容骁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揭开茶盏的盖子,喝了一口:“我知道,不然那天就不止是拗断他的手臂了。”他看了流袖一眼,又笑问了一句:“你若是喜欢,我便把你送到太傅府上,这样可好?”

流袖一手插腰,气势汹汹地开口:“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隔了一日,苻琰送来一坛酒,便离开了。

流袖捧着精致的酒坛子,笑着说:“我们北燕人最敬佩英雄,碰上了就要敬酒,苻公子这是向侯爷敬酒来了。”

慕容骁淡淡看了一眼,负着双手:“我其实早就滴酒不沾了,碰上酒宴都是能推就推。”

流袖一愣,忍不住道:“为什么?我曾听别人说过,侯爷少年时候在临汾和人拼酒,把酒坊都喝空了呢。”

慕容骁眸光闪动,一拂衣袖:“也是一场酒宴,从此我就不怎么喝了。”

那场酒宴,是他在南楚被钦点为探花的那场。

又隔了五日,苻琰又送来了一套银甲和一张长弓,还是送到东西就离开了。

慕容骁抬手摩挲着那张弓,触手的地方早就磨得泛光,包裹的牛皮也剥落好几块,拿在手中的时候还是那样熟悉。他低下头,看着一旁的银甲,也是曾经用过的那件,每一道划痕都和记忆中一样。

他将长弓放下,拿起银甲,慢慢穿上,手指却几乎系不住衣带。

如此又隔了六七日,边关的急报传回临汾。

南楚攻下燕云十三关,苻勋太傅在守城时候被流箭射中,战死边关。

几乎只隔了半日,又是一封急报送来。

主帅姚倘领兵突袭,遭伏兵,也未生还。

七日守孝一满,苻琰又上门拜访。他上门几次,几乎都未空手而来,这次也不例外。他手中拎着一小坛酒,上面还有新鲜的泥土,看起来还是刚挖上来的。

慕容骁见怪不怪,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恐怕我不能陪你喝。”

苻琰抱着酒坛,语气低沉温和:“这酒叫倾盏,是北燕最好的酒。”他拍开了封泥,又道:“倾盏只为英雄饮,还是我敬你。”一仰头,对着酒坛喝了好几口,琥珀色的酒浆顺着他的下巴淌下。

慕容骁看见他眼中清澈,没了之前见过的轻蔑,语气平淡:“朝廷还是不肯派我出兵么?”

苻琰掂着酒坛,迟疑一阵,还是开口:“姚国舅根本不想增兵抵抗,他只想着割地求和,我听说边关的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

“割地求和……只怕还不够,”他慢慢闭上眼,手指紧紧攥着,“还要我慕容骁的人头罢。”

苻琰看着他,轻声道:“王上最近清醒的时日变多,他不一定会同意。何况,南楚士气正盛,他们也绝不会答应议和。”

慕容骁微微失笑:“是啊,南楚那些人,真是难对付。我那时威逼利诱尽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他眼中慢慢泛起神采:“毋宁死,绝不屈膝。”

“毋宁死,绝不屈膝……”苻琰喃喃重复了一遍。

明黄的圣旨缓缓展开,宣旨的语调还是中正平和:“……兹慕容骁官复原职,加封护镇北侯,统领三军,以御外敌,钦此——”

他慢慢单膝跪下,接过圣旨:“臣,慕容骁,遵旨。”

踏上临汾古旧的城墙,眼下是南楚大军兵临城下,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一片,军容整齐,旗帜鲜明。

扑面而来的,没有脂粉香味,没有丝竹绕耳,只有萧萧风声,还有熟悉的大漠风沙。

倾盏,只为英雄饮。

那么他便来当这真正的英雄。

漠北之璧

风萧马嘶,远处铘阑山顶上白雪未融,其间有兀鹰振翅翱翔。

南楚大军兵临城下,将临汾城完全包围住。

裴洛身着铁衣,端坐在马背之上,单手勒住欲急躁向前的坐骑,另一手执着长枪,眯起眼看着顶上城楼的动静。

号角悠长嘹亮,战鼓直震苍穹,青蓝色的南楚战旗在风中展开,露出上面绣着的裴字。身后中军将士俱是静默等待主帅发号施令。

忽见城墙之上骚动,一道银色的身影出现在墙头。当即有人叫出了声:“是慕容骁,就在城楼上!”

裴洛勒马前行几步,仰起头看着城楼,缓缓抬起手中长枪,指向那道穿着银色衣甲的人影。

慕容骁站在城头,俯瞰城下,只见裴洛纵马而出,金戈铁马,风神萧然,手中长枪直指自己。他笑了笑,喃喃道:“这算是挑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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