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倚重楼(147)

裴洛低声笑道:“事实却是损兵折将、伤兵为患,不得不在沂州整修一段时日。”他伸手按着腰上的伤口,有气无力地开口:“我原本觉得多几道伤疤才有男子气概,现在身上真的没有一块平整了。”

绛华轻轻嗯了一声,笑说:“还好是胜了,你的脖子总算得以保全,不然那一块疤还更大。”

裴洛闭上眼,轻声道:“不过也就最后这么几回,以后都不必我领兵了。”

绛华手上一顿,突然问了一句:“宣离,你想当皇帝么?”

“半分都不想,再说这也轮不到我。”他懒懒地开口,“虽说当了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不过我还是不喜欢被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女人整日盼着,何况每日看奏折就能磨到大半夜,更加没这份闲心。”

“你就想到后宫三千,”绛华手一滑,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幸好轮不到你,否则这天下都被你弄得乌烟瘴气。”

裴洛笑着握住她的手:“你的脾气变大了,以前你都只敢腹诽我。”

绛华想想的确如此,自己的性情似乎越来越像凡人,有了很多从前都没有的情绪。她推了推裴洛:“起来了,我腿都麻了。”他慢慢支起身,拍了拍膝:“换你来躺。”绛华不客气地枕着他的膝睡下了,两人许久都没说话,她便开始迷糊起来,隐约看见裴洛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时不时在指尖亲吻一下。

大概这就是凡间的情爱。

能教人在注视对方时露出温柔笑意,整日黏在一起也不觉得厌倦。

她已经慢慢地懂得了。

延庆二年初,大周又连下几城,一时之间势不可挡,直逼南都。南都中也出了大事,以献郡王为首的朝廷高官反对国丈监国。而国丈一着出错,竟下令屠戮异己,一时间南都人心惶惶,人人闭门自危。

大周军队刚刚围住南都城下之际,守城官员立刻开城门受降,整座南都城不费一兵一卒就一举攻下。

裴洛勒令三军在城外驻营,只点了五千轻骑兵便当先入城。只见一个眼熟的人影从城楼上奔下,喊了一声:“裴兄!”

裴洛立刻跳下马,微微笑道:“林世子,你连个样子都不做就直接开城门放人,这是砍头的罪啊。”

林未颜一拳砸在他肩头:“你这竖子都敢造反了,我开个城门算什么?再说我那脖子硬得很,上面的头颅都这么英挺,谁舍得砍?”

裴洛毫不客气地还了一拳,打得对方直抽冷气:“你适才叫我什么?我没怎么听明白,不如你再说一遍?”

林未颜揉揉手臂,苦着脸道:“你一定是听错了。”他左顾右盼一阵,又问:“绛华姑娘呢?我也很久没见她了。我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都是我替你照顾醉娘,还要每天安慰五遍十遍,我这做兄弟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裴洛立刻道:“是是,这世上没有比你更讲义气的。”他转过头向着凌镇予说了一句:“凌兄,剩下的事情麻烦你了,等爹爹过来时你同他说一声,我和几个兄弟先去聚一聚。”

凌镇予只能失笑:“殿下请便。”

林未颜搭着裴洛的肩:“还有绛华姑娘。我们大家都等着见她一见。”

裴洛推开他的手,答应得爽快:“还欠了一顿酒是不是?我答应过的事几时赖过。”他卸下铁衣,连带着战马一并交给亲兵,往回走去找绛华。

林未颜摸摸下巴,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裴兄你一向爽快。不过我以后是不是也要称你二殿下?还是应该称王爷?”

裴洛脚步一顿,立刻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变。”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爹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而他却只想要什么都和从前一样,这难道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愿望?

天下(3)

“第一杯酒,愿两位白首同心到老。”

陈旧的酒馆,已经泛起铜绿的青铜盏中杏花酿澄透明净,香气扑鼻。

“第二杯酒,就是祝我们大家一路高升,财路亨通。”林未颜话音刚落,立刻有监察司的旧同僚嗤之以鼻:“既俗且烂。”

林未颜哼了一声,洋洋得意:“俗气的偏偏就是最好的。又俗又烂才最难得。”

裴洛低声笑了笑,伸手覆住绛华的手:“我看你不会喝酒,别是喝醉了。”绛华两杯酒下肚,脸上已经开始发烫:“不会醉的吧……”

裴洛将她面前的酒盏拿在手中,缓缓站起身来:“最后一句还是由我来说。现在交了这个朋友,便一辈子都是,大家也不用顾忌什么。”

薛延拍了拍他的肩,仰头将杯中的杏花酿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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