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倚重楼(17)

余墨负手站在半空,喃喃自语道:“就算将南都翻过来,我也要将你找出来……”

绛华步态不稳地回到慕府,只觉得心口痛得厉害,想是伤到了元神。她将右颊变成之前被烧坏时候的光景,走到慕绯烟的房前。

慕绯烟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恐怕是被水池底下伏着的余墨吸了精气。她暗暗焦躁,要是能早一步发觉就好了。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秦拓端着水盆走了出来。

绛华将身子掩在树后,一直看着秦拓走远了,方才走到房中。绯烟的闺房中弥漫着一股药味,桌上的药罐还是热的。翠衣伏在床角,已经睡着了。

她走到床边,伸手掖了掖被角,缓缓低下身去。

慕绯烟枕在床头的脸苍白,眼紧紧闭着,像是怎么也睁不开似的。

绛华缓缓张口,一颗艳红的内丹慢慢升起,隐约有淡淡的光被慕绯烟吸入。她没有办法,她不像那位东华清君一般会些疗伤的法术,只能将自己的修为折给她。

她趴在床边,只觉得身上越来越无力,不由轻轻咳嗽起来。她正难受着,突然觉得颈上一紧,竟然被人从床边拖开,扔在地上。

真的是扔。她根本来不及反抗。

绛华睁着眼看去,只见秦拓微微皱着眉,脸上是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可是北燕人的探子?”

她支起身子,看着床上:“我在医绯烟,她马上就会醒来。”

秦拓踏前一步,只见绛华眼中瞳孔微微涨开,漆黑剔透,有一股狂暴的妖性。他衣袖一动,一把扼住她的颈:“你以为我会信么?”

绛华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微微用力,竟然没有扳动半分。她微微眯起眼,完全被妖性驱使,很想看看眼前凡人的心头血,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秦拓手上一颤,忽听身后慕绯烟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传来:“表哥,你想干什么?”

绛华一下子眼中清明,艰难地开口,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完全嘶哑了:“秦公子,你看我没有骗你。”

秦拓松开手,只见她缩起身子轻轻咳嗽、拧着眉异常痛苦,只是缓了一缓,慢慢站起身,走出房间。

他不由看着自己的手,还能感觉到一点温热,可是立刻便没有了。

裴洛抬手轻按太阳穴,懒懒地眯着眼,斜倚在案边。

案上,狼毫都还摆着笔架子上,卷宗叠了半尺高。有个在朝中当相爷、一贯铁面无情的爹爹,别人见了他都要在面子上装出笑脸,裴公子前裴大人后叫得恭敬,背地里却百般为难,窃窃私语。裴洛也算见得多了。

他站起身,拿起桌角的茶盏去倒水,微一抬头正好同斜前方端坐的周尚棠目光相触。周尚棠微微一笑,态度暧昧:“裴大人,昨夜可是没睡足?我瞧你来兵部的第一日就没甚精神。”他说到“第一日”时,语气加重。

裴洛笑了一笑,慢条斯理道:“是啊,昨晚一想要调到兵部,感慨者有之,感激亦有之,竟然彻夜无眠。”昨晚先是来回幕府和自家之间,回来后草草洗漱了,躺下才合上眼,就听见燕蓉尖利惊恐的尖叫彻响整个相府,连爹爹和大娘都惊动了。

燕蓉怕得厉害,一会儿说看见了妖怪,一会儿又说莲池里有妖怪,哭闹不休。

裴相爷气得不轻,指着裴洛一顿臭骂,说若不是他时常在外面过夜,燕蓉也不会如此失常。

之后千方百计请走了爹爹、收拾烂摊子,他就花了整整一晚。可是下人的嘴堵不住,相府中有妖怪作祟的消息一早就传了出去。

周尚棠笑得不动声色:“裴大人领着皇恩,确是该感激圣上。”

裴洛举步走到外间,泡了茶水,又往回走,迎面走来一人,笑着问了句:“裴大人可是泡茶提神?我瞧你一早就没什么精神。”

裴洛还是微微一笑,将刚才对周尚棠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他步回案边,喝了一口茶,翻开一宗案卷,还没看几个字,就听见有人走过问了句:“裴公子今日是第一日来罢?我看你脸色疲倦,莫非是昨夜没睡饱?”

裴洛抬手按住衣袖下摆,倾身磨墨,手势既重且沉,嘴角微带笑意:“是啊。今早还是有些困。”

……也不知爹爹在朝中到底得罪过多少人,个个挑着字眼来旁敲侧击。

转眼捱到午饭时分,裴洛将看过的案卷叠了一边,同没看过的那叠一比,明显高了一截。周尚棠走过来翻看了两页,笑着道:“裴大人动作好快。”

裴洛忽然站起身,倾身施礼道:“洪大人。”

周尚棠闻言,连忙转身长躬行礼。

“裴贤侄,初来兵部,一切还习惯罢?”那老者一袭绛红织锦团花青蟒官袍,拈须看着两叠卷宗,笑着道,“看来这一早上下来,贤侄已经摸到门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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