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倚重楼(44)

林思颜抬起头,说话又清脆又爽快:“没关系,我对爹爹说没关系。在外边行军打仗的人哪能没有小病小痛?我们习武之人,自然是不如那些纨绔子弟讲究了。”

秦拓开始觉得头疼了。

林思颜眉飞色舞,继续道:“我瞧着那裴洛就不顺眼,虽说也是武举出身的,却巴巴地当了文官,整一个小白脸。要是让他行军打仗只怕连兵器都举不起来,丢了我南楚的脸面。”

这几句话却给秦拓指点了一条明路。

秦拓抬脚去裴相府,却被告之裴二公子去了君自醉。

君自醉是南都的青楼蜀馆中最出名的一家。

当年君自醉出了一位舞姬,绝色倾国,倾倒了不少贵族高官,千金一掷只为佳人一舞一笑。后来那位舞姬离开君自醉,也一直为人念念不忘。

君自醉的名头也是因为那位舞姬,在南楚变得响亮。

再有让君自醉名声大振的,便是几年前裴洛包下了一名歌妓的那回。裴洛在南都本颇有美名,文武双全,俊秀风流,自从出了这档事,一时毁誉参半,气得裴相爷将他赶出门去。

秦拓站在君自醉的花楼下,踌躇良久,还是踱了进去。一旁早有老鸨迎上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要点谁的花牌?我们这边头牌瑜宁已经被人点了,不如点琉疏可好?她的姿容才艺并不差了瑜宁。”

秦拓轻咳一声:“我是来找人的。”

老鸨一呆,又笑道:“公子真会说笑。”

秦拓看过来一眼,老鸨连脸上的笑都僵住了。秦拓淡淡道:“我寻裴二公子有要事,请带路。”

老鸨见他着了淡蓝的官服,知道是位贵人,也只得叫人给他领路。

君自醉的确不同于一般蜀馆青楼。领路的人带着秦拓转进别院,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间或听闻几声女子娇憨的笑声,清脆悦耳。

领路的打着灯笼走到一座小楼下,抬手敲了瞧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来开门。她看见秦拓,眼珠一转,语音清脆:“裴公子还在呢,不管是谁,姑娘都不见客。这位公子,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秦拓大为尴尬:“在下找裴公子有要事。”

少女抿嘴一笑,让开了路:“公子请随我来。”

秦拓本来担心这样贸然找上门去,会撞见什么见不得的场面,正站在楼梯上迟疑。只见那少女径自推门进去,一点没有避讳:“裴公子,有位公子说要找你。”

秦拓也只好跟着进屋,只见裴洛和醉娘坐在桌边,桌上摆了几个花色的点心,看模样是在闲谈。

裴洛站起身,微微笑道:“徵行兄今日兴致怎的这样好,来这里消磨?”

秦拓嘴角微抽,不冷不热地回应:“我是有事相求宣离兄。”

裴洛淡淡地哦了一声,语调上扬,带着七八分促狭:“听起来,似乎是很难办的事。”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献郡王府的那门亲事,才来求教宣离兄。”

裴洛走到窗前,轻轻笑道:“说来可惜,我没碰上这种逼婚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平素来这里来得太勤的缘故?若是徵行兄不怕恶名,这事其实也是不难的。”

醉娘倒了茶水端给秦拓,转头看了裴洛一眼:“你自己不当君子,还要教唆别人同你一般,真是!”

秦拓接过茶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宣离兄说得也是。”

慕天华站在慕府大门口,脸色发青,时不时恨恨地唉一声。

等到打更的声音传来第三回,总算有人朝这里过来,待走近了却发现这骑马的人是裴洛。裴洛下了马,后面抬轿的将轿子放下,扶出秦拓来。慕天华脸上已经由青转紫,只是碍着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裴洛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慕伯伯,我看秦世兄醉得厉害,就陪他回来这一趟。”

慕天华勉强挤出几个字:“有劳贤侄了。”

裴洛还是站着不动,又道了一句:“我瞧秦世兄似乎这几日心绪不大好,整日在君自醉。”果然看见对方的脸皮在听见君自醉三个字后又抖了一抖。

“爹爹,是表哥回来了吗?”慕绯烟裹着寒衣,也走了出来。

慕天华哼了一声,愤愤道:“幸好还知道回来!”身后几名家丁立刻走过去,将表少爷扶进府去。

还没等人走近,就是一阵浓重的酒气传来。

绛华跟在慕绯烟身后打着灯,心想秦拓酒品还算不错,厨房的张大娘喝醉时候就非常可怕,提着菜刀四处乱走,偏偏酒量还很差,一喝酒就要先让人将她绑起来。

慕绯烟叹了口气,轻声道:“还是先进去再说吧,爹爹看来是气坏了。”

绛华点点头,踏进门槛时无意间一回头,发觉裴洛还站在那里。跳跃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神情。她走了几步,又别过头去,只见裴洛衣袖微动,向前迈出一步,稍微一顿,又突然一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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