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倚重楼(72)

三人并辔而骑,一路之上又碰见过去监察督司的兄弟,很快就成了一队人。

只是到了西山之下,林公子险些昏过去。这几日连天大雪,简直都有封山之势,要上山去,别说骑马了,就算用双脚走上去也不容易。

提出去南阁寺吃素斋的薛延自然成了众中之矢,被一帮旧时同僚们埋怨个半死,只能一直抓着头乐呵呵地笑着。

最后还是裴洛说了一句公道话:“反正来都来了,再说下去也没意思,难道还调头回去不成?”

薛延感激万分,却也有人不买账的:“裴督使可不是忘记以前怎样捉弄我们大壮,现在倒来充好人。”

裴洛想了想,觉得近来不论是耐性还是忍耐当真长进不少,也笑笑道:“今日我心境好,换个日子可未必有这样好说话。”

林未颜立刻嗤之以鼻:“你还算是好说话的?”

一众人拖拖拉拉地爬上西山,前方一角黄色的屋檐在绿树积雪丛中隐约可见,不由笑着欢呼。突然山头之上云彩散尽,一轮红日渐渐东来,光华万丈,日光明媚。

昨日便听裴洛说要一早出去,只是没想到会这样早。绛华起来后,去主房看了看,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清闲得要命,只得和管事的告假离开相府。

她对银钱没什么想法,领到工钱时候还会觉得茫然。

只是现在稍稍不同,静檀师太居在郊外庵堂里,生活清苦。她作为弟子,学了些医术,逢年过节送去些东西也不算冒昧吧?

雪积得深,路也不好走。本来用妖术飘着,也不会这样累,只是怕吓到了路过的人,只好老老实实用脚走。

绛华将东西送到了,又见静檀正在斋戒,不好多打扰,便先告辞了。她看看天色,觉得还早,又想起附近那个芦苇荡。

秦拓说冬日下雪时候景致别有味道,现在正是时候。

还没走到那个芦苇荡,便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迎风而来。那人缓缓漾开笑意,像是喜不自禁:“绛华,这样巧。”

绛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微微笑着抬头看他:“秦公子。”

秦拓笑意未敛:“是去那里么?”

绛华点点头。

那个芦苇荡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维系,一点就透。

绛华平日见过的秦拓,总是老成持重,略微有那么些不苟言笑。只是现在看来,跪在地上堆着雪人的秦拓实在还是很有几分孩子气。她看着他微抿的嘴角,不知怎么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误会是北燕人的时候,月下河堤醉酒清谈的时候,依旧历历在目。她偷偷地在地上捧起一团松松的雪,悄悄走到他身后,小心地塞进秦拓的衣领。

秦拓只觉得后颈冰凉一片,也顾不得把雪弄出来,抓起一把松松的雪向绛华扔去。绛华正得意,被扔了个正着,笑着道:“你肯定扔不过我。”

两人追逐笑闹,松散的白雪飞扬。

绛华要闪避雪球,又要抓着间隙扔秦拓,笑着笑着,连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不成句,只顾着重重喘气。

秦拓身上的衣衫湿了大半,抬手抵着膝,看来也累得厉害,看着她笑:“好了,好了,我扔不过你,我认输。”

绛华撩开脸颊边的发丝,得意万分:“你早就该认输——”话音未落,只见迎面一团雪扔来,虽是闪避了,却还是被扔得满头白雪。

秦拓微微一笑:“这是兵不厌诈。”

绛华哪里肯吃这套,非要扔回来,明明都累得要命,还是惦记着报这一扔之仇,最后得意扬扬地把秦拓扔了满身雪才觉得满意。她自从化为人身,还从来没有这样疯玩过,也没有累到这个地步,只得躺在雪里平复呼吸,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秦拓见她就这样躺倒了,走上前去拉她:“快起来,要是染了风寒,可要生病的。”

绛华还真不知风寒是怎样的,正想着突然身子一轻又摔回雪中,激起白雪飞扬。只见秦拓倾着身,抬手按在她身旁的雪地上。四目相对,绛华再迟钝,也觉得有些不妥。但见秦拓忙不迭地直起身,又拉她起来:“……刚才,脚下突然滑了一下。”

绛华哦了一声。

秦拓怔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你的衣衫有些湿了,还是赶紧回去换一件。”隔了片刻,又轻描淡写调转话头:“我曾在北面的燕云十三关待过两年光景,若是在寒冬腊月沾了水,被风一吹,很快就结成了冰。那时有位幕僚,是南方来的,洗漱后还没擦干就出去,结果头发都冻成根根冰柱。”

绛华听得惊讶:“那么北燕人在这样的地方,岂不是过得很苦?”当今天下三分,南楚和齐襄都还算中原气候温和的地方,北燕却在北地。她曾经听慕府的张大娘说过,北燕慕容氏都是发丝青黛,肤色白皙,有异于中原人,当时觉得这长相生得阴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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