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倚重楼(76)

夜里寒风呼啸,众人也顾及不了这许多,聚成一团:“北燕大军会攻破燕云十三关?该不是谁误报军情罢?”

“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开这种不入流的玩笑,还在这大过年的日子?”

“燕云十三关可是重兵驻守,都几十年没出过险情了,怎么可能被一夕攻破?”

裴洛站在殿外,抬头看着上面的淡黄灯火,凝目不语。忽然感到一人走到了身边,淡淡道:“你到现在还未经历过战事罢?”

裴洛淡淡一笑:“大哥。”

裴潇负手而立,慢慢道:“你看沂州那日平乱,和真正的战事毕竟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眼下北关告急,守城的大将折损大半,恐怕不少人都被派去玉门了。”

裴洛垂下眼:“我知道。如果能够为国御敌,征战沙场,也是一介男儿当担下的。”

“宣离兄说得是,我们来到这世间一遭,能够为国效力,鞍前马上,抛洒热血,便是最后马革裹尸,也不枉然了!”

裴洛转过头,见是林未颜,他一手握拳,神情甚是激昂。

林未颜一向是嬉皮笑脸,得过且过,却颇有些旧时侠骨柔肠,此刻容色肃穆,宛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幸好献郡王先进殿议事去了,否则听见独生儿子要泼洒热血、马革裹尸,还不先晕过去?

薛延大步走过来,抬手一敲林未颜的肩,全然不顾身后老父脸色青白:“我也决定要去北关,去看看他们北燕人是不是生得三头六臂!”

一些在殿外等候的贵族公子都聚过来,说起战事言辞激昂。这大多都是原来监察督司的旧同僚,此刻聚在一起,更是直抒胸臆,热血沸腾。

一些年老持重的只是看着,不甚赞许地摇摇头。

燕骁抱着臂站在角落,一身紫袍富贵,嘴角稍稍露出几分笑意。突然听见身后有个奸细的嗓子响起:“燕大人,太子殿下说,让您到了就去暖阁,外面风冷。”燕骁敛住笑意,回首淡淡道:“你就回报说,国难当前,燕骁还是站在外边静候的好。太子好意,只能心领了。”

那宦官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十分为难:“可是……”

“怎么,太子殿下尚未登基,说的话已成了圣旨么?”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转头看着天际的弧月。

鞍前马上,征战沙场么?

这一战,已近在眼前。

这般在议事殿外等到三更,只见服侍广仁帝的常宦官打着灯笼走出来,尖细着嗓子道:“皇上口谕,宣秦拓秦大人,裴洛裴大人等三十人进殿。”

这三十人中,全是些年纪轻的,官阶也不算高,竟能够第二批面圣。林未颜又惊又喜,情绪正高,走过常宦官面前时候,听见对方提点了一句:“世子,等下和皇上说话,可要注意些,别触犯了圣驾。”

林未颜笑着点头。

裴潇走在后边,不无揶揄:“还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好,这般热血豪情。”

裴洛微微失笑:“大哥你不过虚长几岁,就想倚老卖老么。”

一行人走进议事殿,只见先前进来的还在争执不休,刘国舅面红耳赤,大声道:“北燕挥兵南下,势如破竹,想来是经了不少时候准备。我们已经落了下风,筹备兵马粮饷还要不少时候,不如先派使者讲和,伺机夺回燕云十三关!”

慕天华也争得口干舌燥:“照刘大人这般说,北燕占了先机,我们南楚便只能俯首称臣?”

兵部尚书洪晔捻须道:“慕大人当年威震北燕时候,军情再险也从未有过燕云十三关失守,可是这俯首称臣是万万不得。皇上圣意,想来早有断夺。”

众人一听他这样说,不由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却停了争执。

广仁帝站起身,走下台阶,突然看向了秦拓:“秦卿家也在北关留守过不少时日,可有什么看法?”

秦拓微微沉吟,正要开口,忽听身旁有人大声道:“皇上明鉴,臣以为必不可言和。北燕大军攻下北关,怎么肯轻易退兵?既然他要战,我南楚也该倾力一战。臣愿供驱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这说话的正是林未颜。

殿上顿时响起一阵低语。献郡王脸色铁青,急得直跺脚,只恨不得亲自将儿子打晕拖下去。广仁帝倒是没有动怒,笑吟吟看了献郡王一看:“这是世子罢,果真像林卿家少年时候的性子。”

林未颜也知道自己犯了圣驾,手心汗湿,低着头跪下。

只见裴洛也撩起衣摆,缓缓跪下,却不言语。广仁帝看见了,饶有兴味地笑着:“哦,裴卿家这是做什么?”

裴洛淡淡道:“世子言辞耿直,却是字字说出裴洛心中所想,还望圣上恕罪。”

秦拓本是负手站着,只听裴洛话音刚落,身边二十几人居然都跪了一地。他心下震撼,原本只道监察督司本来就可有可无,平日也就是一群贵族公子哥骑马在城里闲逛,美名曰巡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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