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阴阳(262)

相传古时有天星坠世,轻则能毁人城池,伏尸盈野,重则洞穿阴阳,直坠幽冥。这些被陨星击出的深坑称之为天坑,凡有天坑所在,周遭皆有异象。这里的天坑就是其一,因为太过危险,在百余年前被道门高人所封,面前的阳魓就是封印的关键所在。

如果挪开阳魓,他是否就能踏入幽冥,寻回那人的残魂余魄,为其夺舍续命?

他轻轻的笑了,鬼道凶险,也凶不过着寂寥人间,他可以豁出命来去拼这一把,甚至不惜牺牲附近百里之内所有生灵的性命。

缓缓朝前走了两步,他拔出了一把木剑,插在了坚硬的地面之中。当那纤细脆弱的剑身切入泥土时,天上的乌云散了,这夜并非没有月色,相反乃是月盈之日,满月如同银轮,本该光华大方,照亮天际,然而此时的月亮并不怎么亮,它所有的光辉似乎都被那柄木剑吸引,束成了一道窄窄的银链,直坠那片空地正中。

这是月华之力,这也是天星之力,阴中孕阳,又非阴非阳。随着光华蕴满,有什么引出了阵法的力量,那是个大阵,花了不知多久才完成的阵势,一个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阵法。

浓稠的黑暗出现了,围绕在充盈月华的木剑旁,那犹若实质的阴煞之气开始沸腾、燃烧,如同被置入了烈焰之中。而另一侧,围绕着阳魓的则是至纯至刚的阳煞之力,是完全不逊于这阴煞之海的力量,本该咆哮激发的阳力却如同冻结了一般,没有波澜,凝沉冰冷。

这本该是不能相容的两种力量,然而此时此刻,却诡异的僵在了一起,如果从高空往下看去,就会发现这大阵形成了一个宛如太极图一样的景象,阴阳并立、泾渭分明,而木剑和阳魓就阴阳鱼眼,如同对影而生。阴至则生阳,阳至则生阴,然而那两眼却非阴非阳,木剑为生,阳魓为死,阴阳混沌,便成虚无。

没有任何阴阳之力能够挪动那块阳魓,但是,混沌能。

他伸出了手,三枚白森森的指骨躺在掌心,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中绽放。木剑上的月华之力开始颤动,如同水波起了涟漪,那力量既不凶猛,也不霸道,反而有些温吞,然而随着波纹浮沉,那块沉重无比的阳魓竟然开始晃动,如同被不知名的大手托起,在它下面,镇压的是来自幽冥的冤煞之气,但是在这个大阵中,它们并不会爆发,只会被镇压抑制,哪怕只是暂时。

他能趁着这机会,偷出那人的残魂!

唇角绽开一丝微笑,他刺破了指尖,血水如柱,淋漓洒落在骨阵之上,精血为引,巫骨为桥,只要再花费一些东西……

阳魓冉冉升起,露出了下面两尺见方的洞口,一股比寒冰更为刺骨的寒意散了出来,木剑周遭的煞气开始颤栗,似乎感应到了那冤煞的恐怖,尖啸声穿破了夜空,在空旷的林间回荡。

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抽出了一张拘魂符,盖在了三枚骨阵之上,迈开了脚步,朝着天坑走去。他的脚步很稳,就像踏在最平坦的大道之上,而非阴阳混沌的力场正中。他的手也很稳,就连手心那汪血水也没有晃动,拘魂符上燃起一缕青烟,笔直的朝向那个洞口飘去,他将会跟着魂烟,找到那人的魂魄……

一切都在预测之中,是他推演了无数年才定下的法子,他没有算错分毫。然而在距离那天坑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异变突生!

他掌中的骨阵微微一颤,金光骤然爆涨,像是被激发了一样,盖在上面的拘魂符瞬间化作飞灰!他脸色立时大变,正想掐诀补救,谁知身后的木剑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剑身从中断做两截,失去了木剑引导,那道月华就像失去了控制,爆散开来!

阵眼异变会发生什么?纠缠在一起的阴阳之力失去了平衡,阴煞和月华撞在一处,阳煞则如同倒卷的狂龙,扑向了他所在的方向。三股力量狠狠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天破声!

天破了,阵也破了。没人能从这样的乱力中逃脱,可是在刚刚异变的骨阵又发生了变化,就像被人操控一般,化作一道浅浅白雾,笼罩在了他身上,那光冰冷刺骨,却又温柔恬静,像是一道戳不破的屏障,牢牢把他隔绝在了阵力之外。

烟雾腾散,月朗星稀。空地之上,再也没有阴煞没有阳煞,没有阴阳舆图,阳魓重新落回原位,堵住了幽冥鬼路,空地之上只剩下一个萎顿在地的男人。

他的垂得很低,枯槁的白发垂落在了地上,染上了污迹,然而他的眼神却落在面前那三枚骨阵上,那上面,神鬼睥睨的力量不在了,任他如何激发也生不出变化,像是附着在其上的,那些能够帮他的东西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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