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1016)

只为此一事,她愿意感念他,即使想起那人的样子,她仍会悄悄发抖,她却还是敬重他的。

她明白纳兰玉为什么要寻找那个人,却又不自禁地为他难过。

就这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去寻找,就这样,一个人寂寂寞寞孤孤单单地前行,就这样,再没有可以回转的地方,再没有可以休息的家园,只能一个人,继续地前进,继续地寻找,永远不知道,能否有重逢之日,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再见之时,只能一个人,忍受着思念、内疚、痛苦。一切的一切,只能一个人承担,一个人悲伤,一个人面对。

她就这样怔怔的望着他,一时间,心痛如绞。

似是也惊觉她沉默了太久,所以他笑问她:“你呢,这几年过得好吗?”他的语气很轻松,眼神里却藏着关切。

曾经的安乐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毕竟是锦绣绮罗中长大的女子,虽然能够挣脱囚笼中而自在地生活,是她的愿望。但是,金丝笼中长大的鸟儿,可还禁得起天地间的风风雨雨。

所谓的富家公子、小姐,总爱说些为了自由,为了情爱,为了这个或那个理由可以放弃荣华富贵的话,那不过是因为,他们并不真正知道,穷困是什么,也许他们只以为,穷不过是住小一点的房子,用少一些的下人。

自古以来,贫贱不移其志的富贵子弟,大多只存在于传说中,而现实往往是贫穷困苦很快就把所谓的少年热血和志气全部磨光的。

富家儿尚且如此,何况安乐曾是皇家女。谁又敢保证,楚国的萧遥,不是安乐的前车之鉴。那个富贵时,超拨尘俗,轻淡荣华的逍遥王爷,在红尘俗世中,到底受了多少磨折,才会变成后来那狰狞无情辣手杀妻之徒。

纳兰玉从来不担心安乐的本质会变,却绝对舍不得安乐受一丝磨折,半点苦难。

如今叫做秦宁儿的美丽姑娘,听到这样的询问,轻轻笑起来,眉眼间,渐渐有了得意之色:“我怎么能过得不好呢?容若为我想得很是周到,替我挑了四个极伶俐的丫头,还有两个身手很不错的保镖,还为了我在秦楚两国好几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置了房产、田地,外加买了商铺,我什么事也不用操心,自有人为我管帐收钱就是。他还给了我好几个印符,如果我在楚国境内,有什么困难,可以求助于地方官府,也可以直接写书信,送到皇宫给他的。这三年来,我在楚国几乎把所有的明山秀水都看遍了,可是,我还是想要到秦国来看看,秦国是我的国家,我对它的了解,却连楚国也不如。我想要看看自己的国家,看看大秦的山山水水,大秦的百姓生活,大秦的风土人情。”

“你刚才看到我太吃惊了,没有注意到他们吧?”她回手指指远处的几个身影:“他们为我准备了一路上所需的一切,一直在我身边照料我、保护我,而且,我猜,就算出了什么他们应付不了的事,也还是会有人来帮我、救我、助我的。”

这言下之意,纳兰玉自是听得明白。安乐不曾真死,纳兰玉的疯病了已经好了,这种事不可能长久瞒得过宁昭。

只是如今,卫孤辰已弃复国之志,纳兰明也向全天下宣告独子疯病,再无继承之人,纳兰玉的利用价值早已消失。

而安乐的死讯通传天下,死后葬礼搞得轰轰烈烈,秦王、楚王都写了悼文大表哀思,秦国也曾遣使祭奠,现在如果再让安乐活过来,无以向天下人交待,反倒平白传出一个大笑话,为大秦王家体面着想,只能让安乐永远地死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宁昭不会再派人来抓他们,不会试图将他们再次关入牢笼,反而会顾念旧情,暗中派人照料。在大秦境内,他们两人基本上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虽不能再有旧日的尊贵,吃穿不愁,逍遥自在的生活,倒是断然少不了的。

然而,这个事实也并不能让他们有多少快乐,思想起来反倒是怅然居多。

纳兰玉见她笑语盈盈地介绍自己的情况,看似轻松欢愉,心头却总是禁不住隐隐的怜惜之念。

她息是期望着摆脱束缚,可是,如今得到自由,却是以这种埋葬过去的方式。

她是自由了,却再也没有了家园,没有了亲人。她是那断线的风筝,随着风,飘得再远,都没有机会回头重系那原本牵牵连连的那根线。

流浪的人走得再远,总会思念家的温暖;远行的人,路途再坎坷,总能指望着,回家的快乐。

可是,她眼前的飘泊,是自由,还是无奈。

纵见绿水青山,却与何人说,纵折花枝春意浓,又有谁堪寄。

走得再远,也是流浪,看得再多,也是凄凉。她的家,再也回不去,她的亲人,再也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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