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1054)

在这样的苛政下,整个国家都暗无生气,所有百姓都过得异样悲惨。

卫孤辰听得义愤满腔,拍案而起时,却惊见众人神色,有悲有愤有怒,但也有人面有喜色。

他一怔之时,在先朝时曾任侍读学士的谢灵运已微笑道:“不必过于忧心,秦人虽是虎狼成性,全无治国之才,但正因如此,才是我们的大幸啊!”

“不错。”昔日的知名大儒孟观也微笑着道:“自古以来,朝代更替,百姓或许初时会常忆旧主,但若是新主英明,善待百姓,人心多变,便也忘却前朝。秦人如此残虐,百姓受苦之下,自然常思旧事,便是往年对先主有所怨言,如今与秦人一比,便也视先主为盖世明君,暗自称颂,怀念故国之心日炽,如此,人心可用。”

“不错,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还倍受压迫,有人振臂一呼,便能举义起事,这几年来,我们曾先后在各地,利用人心的激愤而掀起十余起变乱,便是此因。”洪云涛朗声道:“可惜,敌人残暴,会让百姓投往我们,但敌人过于残暴,却让百姓连反抗的胆量都没有。这十余起变乱,引来的都是秦何伤的屠城杀戮,不止发生动乱的地方,人畜不留,就是附近的城池,也无不是血流成河,便是我们派进去的火种,也都惨遭杀戮。到后来,别说百姓就算被欺压至死,也不敢有一点反意,就连我们,也不敢再随便起事了,毕竟我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兄弟,不能死得如此不值啊!”风嵘神色沉痛。

可是,卫孤辰听昨却觉心中震撼异常:“这些年来,各地发生的起义,都是我们引发的?”

“不错,我们不能让秦人的统治安定下来,不能让百姓接受秦人,我们必须不断引发战乱让天下人知道,秦国的混乱,让百姓知道,秦人还没有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卫孤辰沉默不语,那些起义,总是刚刚开始,就被血腥镇压,没有完善的筹备,没有周密的安排,从起事之初,就已注定失败。为了试探秦人,为了打击秦人,他们振臂一呼,忍无可忍的百姓站了起来,然后,是无尽的屠杀,死者数万。那么多的人命,凶手是秦人,还是他们?

“主上……”风嵘抬头凝视他,眼中痛楚莫名:“我们的人也死伤许多,我们的兄弟,也冲在战场最前方,也最先倒下去。”

“可是……”卫孤辰仍觉不能赞同:“让百姓无辜流血……”

“主上。”余伯平声音极轻极快地说:“历次举事,风兄都派出自己的至亲,他的几个兄弟和儿子,都已经在举义中死伤殆尽了。”

卫孤辰微微一震,目光触及风嵘凝满了痛楚的眼神,终于不能再发一声。只是,这样的沉默,依然不代表认同。

他知道,要复国岂能不流血,可是,大家自愿流的血,与欺骗无数人,让别人在不知情的时候,流的血,相同吗?难道因为我们自己也流了血,那别人被欺骗、被怂恿,被诱向一场没有生机的死劫,就不是罪吗?

他才十五岁,就面临这样沉重的现实、这样森冷的抉择,肩负着那样可怕的压力,他无法说不,不能说不,他只能沉默着继续聆听。

议程一项项地进行,如何扩展势力,如何筹集钱财,如何把可信的子弟派往各处,在民间拉拢人心,收聚人力,其间的与人勾心斗角,同人争权夺利,暗中尔虞我诈,甚至为了目的,必须对秦人如何卑躬屈膝,送礼讨好,他一一听来,渐觉心神皆倦。直到最后一项议程“刺杀秦国命官”,他立时精神一振,坐正了身子。

“刺杀何人?”

“秦国京兆尹,秦修。”

卫孤辰眼中锐利的剑气开始升腾起来:“此人有何恶行?”

四周忽然一片肃静,他微微一怔:“怎么了?”

孟观退疑着站起来:“主上,此人并无丝毫恶行。虽然他也是秦人,但他少时曾游历各国,见多诸国风物,并没有普通秦人野蛮劫撩的性情。自他任职京城以来,安民生,促农桑,屡屡领衙门中人,阻止军队抢撩杀戮,虽官小职卑,却一再上书,请求废止圈地扰民之法。灾荒之年,竟肯开门,以自家府地,容纳难民,民间称其为青天。”

卫孤辰更加愕然:“如此清官,为什么要杀?”

郑元化苦涩地道:“他是好人,可他是秦人。秦国的官员,过份得民心,过份得到百姓的爱戴,于我们,是祸而非福。”

风嵘沉声道:“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残忍凶狠如秦何伤之流,这种人就算以强力压服四方,也不能长久,而是像秦修这样的清官贤臣,秦何伤使人惧,而他使人服。如今他虽官小力弱,可一旦他的政见为上位者所接纳,一旦秦国国内有能都,想要改弦更张,则我等所谋之事,倍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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