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155)

萧逸只觉千百根钢针直刺心头,痛得想纵声高呼,却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颤抖的手,惊慌地抱紧楚凤仪。

楚凤仪原本柔顺的身体,也顺着他的手颤抖起来,她用受伤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是我害死你的,是我故意把那绝世高手的消息透露出去,让别人有机会可以暗中收为己用。我明明知道这会要你的命,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萧逸既不能说知道,也不能说不知道,既无法点头,更无法摇头,只觉整个胸膛,痛得都似要炸裂一般。

“我要杀你,萧逸,你不放过若儿,我只得杀了你,我杀你的时候,也在杀我自己。萧逸,你知不知道,从我下令把消息透露出去开始,我每天都在用刀子一点点杀死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到这个地步?”她在他怀中嘶喊,她在他臂弯里哀呼。她受伤的手抓住他的衣襟拉扯,指甲断裂,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

“为了若儿,我杀了你,你死了,我怎能活下去。求求你,带我去吧!”她终于痛哭出声,在知道他死去的那一刻,直到现在,她才真真正正哭出来,哭在他的怀中。

温热的液体从她眼中流出,却引来无数人的惊叹,令得无数人侧目不忍视。

那火热如心的液体,不是晶莹的泪,而是鲜红的血。为了他,她早已流干了一生的泪水,而今能流的,只有心头之血。

萧逸面无人色,怔怔地伸指,轻轻拭过楚凤仪的脸颊,轻轻抹上她眼角的血痕,然后把手收到眼前,望向那刺目的红色,惨然一笑,一张口,那忍了又忍的一口心头血,终于吐了出来,同样吐在他自己的手上,他和她的血,迅速融在一处,再也分不出彼此。

容若终于不能再看下去,不忍再坐视下去,快步走上来,抬手在楚凤仪后脑轻轻一击,楚凤仪身子一晃,闭目晕了过去。

一连串“皇上”的惊呼之声,在场臣子几乎以为,容若是激愤之下,要把不守妇道的母亲给杀了。

萧逸眼神也充满震怒:“你……”

“母后伤心过度,以致于一时心神迷乱,再任由她这样继续下去,会对她的身心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容若在仁爱医院当义工,见多精神几近崩溃的病人,经验丰富得很,坦然说:“还有你,皇叔,你太过伤心焦虑,也会损害到身体的。”

萧逸垂首凝望楚凤仪失去知觉的脸,良久,才沉声道:“皇上,我输了。”

他闭了闭眼,然后在地上挣扎着起来。

他并没有受重伤,要起身并不难,可是,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肯放开怀中所抱的人。

他在地上跪起身子,却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凝望容若,眼神流露深深的无奈与凄凉,然后伏拜下去,只是,这时他抱着楚凤仪的手,依然没有放开。

他一生都不曾这样狼狈过,衣散发乱,满身血迹,他却在这时,当着所有的文臣武将、王室宗亲,甚至他自己心腹的面,向一直被他掌控的皇帝拜倒。

这不再是礼法,不再是规矩,而是一种仪式,失败者面对胜利者必行的仪式。

他终于败得彻彻底底,从身到心,皆是如此。让他一败涂地的,不是小皇帝的莫测高深,不是雪衣人的一剑惊天,就算是刺杀的剑刃直指喉头,也只能毁他的身,却折不了他的心。偏偏一个女子悲痛欲绝的血泪,却是如此轻易地击败了他。

红颜断肠,英雄末路,却叫这一场本应无情的政争,凭添了无尽的悲楚凄凉。

苏慕云在人群中低叹,选择他,只为他是英雄,可英雄无奈是多情,夫复何言。

一众臣子,被这连番的变化震得目瞪口呆,竟是谁也说不出话来。

萧逸低头轻咳两声,撕心的痛楚,让他以为简直要把一颗心都咳出体外了。他跪在地上,仰视站立的皇帝,阳光在他身后镀起炫目的华光。这样的明亮,这样的光彩,从今以后,再不会属于他吧!

苦涩的感觉在心头泛开,他却垂首去看楚凤仪苍白的脸和脸上点点的血痕:“皇上,臣已认输,从此生死祸福,任由于你。你若念母子之情,求你放我与她去吧!从此再不入大楚一步。你若不放心,便……”

容若微笑,不等他说完,俯身把他扶起来,自袖中抽出一道明黄色的诏书:“我拟了一道旨意,请皇叔看看,皇叔要是觉得还妥当,麻烦你把替我保管的玉玺拿来,盖上去吧!”

萧逸只顾抱着楚凤仪,根本连看也没看那诏书一眼,淡淡道:“皇上拟定的,何须臣来看。”

容若笑着把诏书塞到萧逸手上:“此事与皇叔关系重大,皇叔还是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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