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275)

容若轻轻伸手,却又在触到她纤手时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傻瓜。”

萧遥站在厅前,看那一男一女在阳光中携手,美得如诗如画,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想的,却是容若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疑。

耳旁传来谢瑶晶低柔的声音:“昨天晚上还以为这人是疯子,今天倒是越看越顺眼了。这样的夫妻也算得上神仙眷侣,不让你和芸娘姐姐专美于前啊!”

萧遥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到底萧遥还是没能喝到容若的好酒,因为马儿才刚安置好,门房处又送来一大堆拜帖,一张张都金光闪闪,红光耀眼。一瞧名字,竟全都是济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昨日谢家堂前贵客。

想来是昨天见容若受陆道静和苏意娘的特别关照,又见谢远之对他不比寻常,再看他出手如此阔绰,料定不是平凡人。

这些济州大人物,哪个不是精得流油的人物,自是人人来要攀交情。

人在济州,这些大人物,还真不能不应酬,容若只得无可奈何地迎客见礼,说些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类的客气话。

萧遥素性疏狂,哪里有耐心奉陪,即时告辞而去,他既去了,谢瑶晶当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

楚韵如是夫人内眷,既没有女客要陪,自然也不在厅中应酬那些富豪仕绅,早早避回潇湘馆去了。

容若一天的客陪下来,累得筋疲力尽,也没多余的力气去和楚韵如闲谈说笑,在闲云居倒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连几天,容若家中,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来客不断,济州城的大商人、大财主、大门主、大高手、大才子,居然轮着班的来拜访。

光礼单就接了一大堆,各色礼物也堆了几房间。每每让容若感慨,济州人是不是全都有钱没处花,所以见人就死命地送。

这些来往应酬大多与楚韵如无关,只是容若不只大部分时间要陪客人,有时还被这些热情的客人拉走,去赴这个宴那个约,说是尽尽地主之谊。

容若整天忙得团团转,再加上谢醒思、萧遥也时时来领了他四处游玩,整日就在外头,花天酒地,吃喝谈笑,把济州城里的新闻佚事当做笑谈。

一会儿谈起了谢醒思最近倾心的某位美人,何等倾国倾城,一会儿又聊到不知苏意娘这等绝色佳人,最终归于何方,一会儿又细数济州城中所有名人,看看哪个不曾拜访过,一会儿又研究最近新出名的人,哪个最值得结交。

偶然说起,前几天才进入济州,却一掷千金,将月影湖所有画舫都包下来尽情游玩,比容若还要出风头的周公子,说得大家都大起兴趣,相约找机会必要见一见这位风流人物。

就这样,在很长的一段时日中,楚韵如与容若相处的时光,竟少得出奇。

这一夜容若被谢醒思外加茶商会长赵远程,还有盐商行会的副会长姚诚天联名请走,深夜未归。

楚韵如在潇湘馆中,辗转难眠,也不叫醒凝香,自己随便披了件衣衫,就推窗遥望。

远处月影湖中,画舫里点点烛火,映着漫天星光,近处花园里苕亭芰荷,早已不胜韶光,残香断梗,却仍依依有情。

楚韵如触动衷怀,便取了洞箫,漫步出了潇湘馆、翠竹林,徐徐在园中闲走,迎风缓缓吹奏,一时襟袖清冷,大有凄凉之意。

“好风雅,好情怀,好心境啊!”萧远拍着手,从黑暗中踱出来:“皇后就是皇后,果然与旁人不同,孤枕独眠,遭受冷落,排遣的法子居然这么特别。”

楚韵如纤手握紧洞箫,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真以为所有人都是笨蛋,看不出你们夫妻出了事吗?容若是什么人,他是当过皇帝的,纵然济州城这帮地头蛇在这个小地方有点身分地位,真能放进容若眼中吗?他要不肯去应酬,又有何难?不过是借这个机会远离你而已。”萧远冷笑:“这几天你们每天见面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见了面,就只会相对着假笑,真以为全天下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你们皮笑肉不笑?”

楚韵如的脸在月下白得不见血色,萧远的话,句句如刀,直刺进心中,伤人的不是话语,而是这话中的事实。

容若的温柔没有变,容若的体贴没有变,容若灿烂的笑颜没有变,但她的心知道,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纵然他一切都做得和以前没有不同,但心却总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渐渐失去。有些事,发生了,不可能真的不介怀,裂痕既已真正存在,又怎么可能完全抹去。

容若微笑来对她,她也微笑回应,只是双方都知道,已经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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