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519)

“但是,你不会难过,你不会遗憾吗?”容若大声道。

“我有憾,但不悔。”萧逸平静地说:“此时此刻,我得到的,已超出我曾梦想的,我不可能再寄望太多。我自己也不敢保证,如果将来有了孩子,会对你做什么。可如果你真的从没有害我之心、忌我之意,我却对你恩将仇报,那么,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所以我没有阻止凤仪的决定。”

容若心中感动,却又觉心乱如麻,轻声道:“我对你并没有恩,我所做的,只是希望为国家找一个最适当的执政者,我只是自己想偷懒而已。”

“但对我来说,却是最大的恩德了,我不是谢你饶过我的性命,而是谢谢你保全了我的尊严,成全了我的梦想。你不但让我和凤仪在一起,甚至把所有的权柄都交给了我。如果不是你,那么,我不是在猎场上被杀,就是和凤仪隐姓埋名于民间,但其实我们都是被权势富贵宠坏的人,再多的深情,又怎经得起人间磨折,只怕到头来,彼此相怨,又是一个萧遥与司马芸娘。”

萧逸目光渐渐柔和:“若儿,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虽然我可以挥手杀人,暗施谋划,悄悄把无数人玩于股掌间,但这也是为了国家未来的安定、长远的将来,我又何至于真的嗜杀冷酷,残虐无情。”

容若第一次听他这般真情流露叫一声“若儿”,心中一阵激动,这么长久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安静地促膝长谈,这样坦然的把一切谋划计算摊开,这样真心地表露心中的思想和情感。

“对不起,真的是我过于猜忌你了。”容若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他总以为人性并不似想像中的光明,必须接受人性中的黑暗面,不要为人性里的丑恶而过份失望震惊,所以萧遥的变化虽大,他却真的可以料到猜到,但却忘了,黑暗的背后也一样有光明的,有的时候,人性也绝不似想像中那么黑暗,光明也一样可以给人惊喜震动。

萧逸伸出手,略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轻轻在他肩上一拍:“傻孩子,你也是我儿子,哪个父亲会真的生孩子的气。”

容若最听不得这样温情的话语,心中所有坚硬的屏障全部塌下来,张张嘴又想说什么,却被萧逸下一句话,吓得瞠目结舌。

“我所做的,只是希望在我生前,可以把楚国的内忧外患全部平定,将来好把一个强盛安定的国家交到你的手中。”

容若忙不迭地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你想说,你心中根本没有把权力放在眼中,但是,你却仍然是楚国唯一的皇帝,你也是凤仪唯一的孩子,先帝诸子,几个还小的,根本不成大器。萧远他们兄弟两个,与凤仪有重重心结,又不是楚家女儿生的儿子,断不能坐上皇位,否则楚家的势力也不会服,凤仪的安全也难以保证。我与凤仪又无子,除了你,还能有谁?”

“可,可是,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我优柔寡断,我心慈手软,我只有妇人之仁,却不懂帝王之仁,像今天你做的事,我绝对做不到,我……”

“你是仁慈,但这不代表你没有成为一位明君的天份。我说过,君王以天命为器,行的是堂堂正正之道。仁心仁念,顾全万民,是你的优点,这样的性情,开辟疆土或嫌不足,但守成卫国,安养百姓,却已足够。我若能把所有必须心狠手辣才能处置的忧患俱都化解,我若能留下一个安定祥和的国家,再在朝中为你培植良臣重将,护国佑民。你没有后顾之忧,用你自己的想法来治理国家,用你宽容广大的胸襟,来承载天下,也许,可以开出万世之太平,创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萧逸眼中闪亮起灿然的光华,凝望着容若,似要藉着目光交流,把他无比的力量、强大的意念,生生刻在容若心中。

“当年,我初定梁国之时,还不曾恋栈权位,就已经在苍道盟中、济州城内,布下无数暗棋,甚至再留下了梁国太子这一妙着。那时,我所为的一切,也不过是保护我的寡嫂幼侄。我不知道我将来是会被刺杀,还是被铲除,我只希望,在身后,可以留一个强大平安的国家,给我的亲人、爱人。若儿,你怎可负我厚望?”

那样深刻的一声问“若儿,你怎可负我厚望?”容若竟是再也接不上半句话,那么多的推辞,那么多的逃避,终不及这一句饱含深深感情的话。他的好逸恶劳,他的只求自安,他那富贵闲人的梦想,都抵挡不了这一句话的重量。

容若愣了半天,只觉肩头异常沉重,不愿承担,却又无力推脱,脑袋一团乱,最终只有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你说的梁国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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