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85)

容若简直想扑过去,对着苏良的榆木脑袋狠狠揍三拳了。

楚韵如气得脸色发白,不过她气的明显不是刺客的无礼,而是皇帝的糊涂,正色道:“圣上,如此凶顽之徒,无论有多少可怜故事、多少无奈之处,都不可赦他刺王杀驾的大罪。此事若还能恕,则国不成国、君不成君,道德礼法,皆成空文。论私,他们侮辱您的妻子,为人夫者岂可不追究;论公,他们冒犯了皇后,为人君者岂可视若无睹。纵然臣妾身如蒲柳,不值一提,天子身系国家万民,安危重逾万金,断不能有半点危险。圣上一意要遮掩此事,恕臣妾不能苟同,纵是要抗旨犯上,也要向皇太后禀报。”

她神色端然,语气严厉,竟隐隐有逼问皇帝的意思了,但又处处占着理字,容若完全无法反驳她,更加佩服她的聪慧坚定,又知她性子刚强,若真是拿定了主意,自己只怕是劝不动的。

容若只得叹息一声,走到苏良身边,捡起掉在地上的凶器,原来,竟是一把挂床帐的铜钩,被他掰直了,磨尖了,竟也锋利如刀。

容若拿着铜钩,对着苏良的背用力刺下去。

第四章 针锋相对

苏良闭目待死,赵仪神色惨然,楚韵如却低呼一声,扭头不敢看。

谁知,耳边立刻传来容若的叫声:“韵如,你来看。”

楚韵如柳眉紧皱,心中不满,纵是那刺客其罪当死,皇帝亲自动手已是大失身分,更何况竟然当她自己的面杀人,还要叫自己去看。

“韵如。”

皇帝催促的声音不得不听,楚韵如慢慢地转过头来,小心地睁眼看去,却又惊得花容失色,立刻再次转过头去。

容若没有杀苏良,他一刀只是划破了苏良的衣服,露出了苏良的整个上半身。

虽然苏良还小,不过,毕竟已到了十四岁,毕竟也是个男人,楚韵如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又是在深闺中长大,于礼法最是看重的小姐,岂有不吓得面无人色的道理。

容若走到楚韵如身边,坚定地扶着她的肩:“韵如,礼法从权,请你认真看一看?”

他声音坚定而严厉,竟有明显的命令味道在内。

楚韵如无奈,心惊肉跳地凝眸望去,又是惊呼出声,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神色愈加慌张,脸现震惊之色,目光反倒忘了从苏良身上收回来了。

苏良满身都是伤痕,裸露出来的上半身,竟找不出几处完整的皮肉,各种各样不同的伤口纵横交错,可以想像得出,当时身受者的惨痛。

楚韵如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凄惨的情景,她虽主理后宫,有时恼怒,也不过是罚跪一会儿就罢了,真有人犯了错,喝令打几板子,她也不会去查验伤口,这时见了这道道伤痕,不由阵阵心惊,脱口惊问:“这是谁干的?”声音里,已有了明显的怒意,再怎么样,他们也还只是十四岁的大男孩啊!

“是我做的。”

容若的回答,令得楚韵如更加震惊,愕然看着他。

容若怅然长叹:“我的名声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我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你多多少少也有耳闻吧!只是听听别人的事,也未必真放在心上,只有亲眼见到,才会受到震撼。我以前任性妄为,既不懂事,又无人教导,只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欠了我,对宫人动则打骂,凌虐至死,把心中的不快,全都对他们发泄出来。直到那一天,我掉进河里,眼看就快死了,被水呛得非常难过,不断挣扎,心中无比害怕,才忽然醒悟过来。我自己落水,怕得要命,难受极了,别人也是血肉之躯,也一样会怕死怕痛。我对他们打打骂骂,凌虐伤害,却从来不去想,他们面临伤害时的痛苦和我是一样的,我只是被水呛了几口就难受成那样,可是他们……”

他苦苦一笑:“我加诸他们的伤害,真是数不胜数。原来在鬼门关转一圈回来,真会大彻大悟,我尽悟往日之非,所以想要善待身边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受的苦太深太重,怎么可能不记恨,就算要刺杀我,以他们以前受过的罪,也是情有可原的,反正我身边有性德在,他们也杀不死我,又何必追究。”

楚韵如被容若说得大大震动,一时只能呆呆望着他,眸中流露非常复杂的情绪。

苏良却哈哈大笑:“狗皇帝,你不用说这样的好话,你再也骗不过我们了,你真以为我们杀你,是为了给我们自己报仇吗?你错了,若只是因为自己受苦,忍无可忍,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这么多年。”

容若惊讶极了:“你们不是为了报仇,为什么杀我?”

“我们是为了报仇,可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报仇。我们算什么,从小就被卖掉,被当成玩物来养,受了什么苦都是活该,反正我们根本不被当成人。”赵仪惨声道:“我们早就认命了,索性也不把自己当人,不管什么罪,眼一闭,熬过去也就算了。可是,你折磨我们也该够了,为什么还要害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杀死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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