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891)

历朝历代,为了表示皇帝的威严,可以承受天佑,可以慑服诸方,皇家的服饰,最为讲究,最为繁复,麻烦到连皇帝自己有时候都会忍无可忍。

所以普通的君王,在朝会、大典和其他正式场合之外,一般穿的也不过是家常便装,就算是接见臣子,相熟一些的心腹大臣,见面也是很随便的。只是,在接见外国的高贵人物时,相关的礼仪穿着,自是一点也不能少。

而历来,也从不会有哪个皇帝像容若这样,在别的国家,连续十天,不停地接见异国高贵人物。

容若虽然在楚国皇宫当过一阵子皇帝,但真正穿全套的正规皇帝礼服只有两次,一次是大朝会,一次是楚凤仪和萧逸的大婚,两次持续时间都不长。

除此之外,他的穿着一直很轻便,就连大猎这个成人仪式,也因为要骑马射猎,所以穿着也尽量方便轻快。

因此,容若还从来不曾受过这种繁文缛节的罪呢!

每天客来如云,个个都是高贵无比,人人都要亲自接待,十几层的衣服穿在身上,又重又厚又热,身上的环佩饰物,繁乱而麻烦,头上的旒串,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看东西都极度不方便,一套穿下来,身上重了几十斤,还得面带笑容,跟着客人说今天天气非常好,风也好,云也好,真是越来越清凉。身上的汗却一层层湿透衣服,累得人只想就地趴下,还得不给楚国丢面子,艰苦地满脸堆上笑容,继续看似从容地坚持下去。

这样的苦,撑一两个时辰没问题,忍三四个时辰也无妨,就算五六个时辰,容若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也就干了。但痛苦的是,整整十天,每天除了给他三个时辰睡觉之外,再无半点自由时间,必须不停地面带微笑,迎来送往,容若几乎怀疑自己已经改行卖笑去了。

而这样的活罪,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他。算起来,楚韵如算是众人之中,最能应付这些官样文章、繁杂礼仪的人了,可是,这连日的大会宾客,也看得楚韵如倒吸一口冷气,无比庆幸自己皇后身分未被揭穿,否则只怕容若在前厅会客,她就得在后园跟一帮秦国的命妇日日周旋了。

苏良、赵仪看得只觉出气,拍手叫好犹恐不及。宋远书根本就是在推波助澜,以努力打击容若为乐。倒是陈逸飞比较有良心,看着略有不忍。而张铁石等目前仍未看穿容若真面目的士兵,虽然心中替容若难过着急,却也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所以,容若能做的,就只剩在极为有限的空闲时间里,摊手摊脚躺在床上,咬牙切齿,诅咒宁昭这杀人不见血的恶毒手段了。

“这是最狠毒的精神折磨,这是最恶毒的慢性谋杀。”容若毫无风度地趴在温暖的被子上,连手指都没力气动弹一下了,只能咬牙切齿,眼神狰狞地发出恶毒的咒骂。

楚韵如坐在床头,带着淡淡的笑容,轻轻为容若揉着酸疼的肩背,轻柔的内力催入体内,为容若略解辛劳。

可惜,这样的幸福时光短暂到了极点,叩门声已无情地响起。

容若惨叫抱头:“我不在,房里没有人。”

楚韵如轻轻笑笑,站起身,亲自去打开了门。

门外宋远书板着一张一丝不苟的脸,从从容容道:“据报,定远侯的车驾最慢半炷香后就要到达,陛下请起身迎接。”

“我不去。”容若死命抱着床柱子,做好了以死相争的准备:“就说,我病了,只剩下半口气了,没法接待客人了,请他好来好去。”

宋远书淡淡道:“陛下既有此意,微臣自当转达,相信秦王陛下关怀我主,闻得此讯,必会派出宫中最好的太医,给圣上开出下满黄莲和巴豆的药方,并且一日五次地盯着圣上喝下去。”

容若全身一哆索,他一点不怀疑,宁昭真的会使出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来的。

就连楚韵如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了,轻声道:“宋大人,就没有别的法子好推脱一下吗,大家都明白,这分明是秦王要整治他。”

对于楚韵如,宋远书倒不便无礼,应声道:“的确不是没别的法子可推脱,但是我们不应该推脱,正是因为秦王要整他,所以才应当让秦王整个高兴。”

楚韵如一怔:“什么?”

“秦王费了如许心机,才把陛下抓到手,结果几乎没有换到什么,就必须要将陛下放回去,这么一股闷气不发作出来,如何能够甘心。我们让他整治一番,秦王的气出够了,笑笑也就放行了,我们若连这点事也不让他如意,秦王要真是一咬牙、一狠心,拼着翻脸,不但是陛下难以脱身,便是我们所有人,也只得葬身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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