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网络版三部)(174)

我轻声说了句:“小陈,你一路走好罢。”

声音被雷声盖得一点也听不到。我狠狠心,将泥土扒下去掩住他的尸体。

浑身上下都滴著水,我站在那株松树之下,看著脚下的泥地。

泥土松软,水迅速渗了下去。

脸上一片狼藉,散发粘在背上颈上脸上,湿淋淋的不知道是水是泪还是泥。

埋掉了……所有过去。

我心头绞痛难忍,一口血喷了出来,被大雨瞬息间冲散冲走了。

为什麽所有人都去了,只留下了我一个?

头顶是黑压压的树冠,大雨不容情的横扫直撞。

为什麽我还活著?

雨声清晰又切近,却一直茫无内容,不能给我答案。

不知道怎麽挨过了这一夜,窝在树下,身上冰冷,心头亦是冰冷。心中一片空白,脑子里乱绪纷杂。无数个人影闪过来又逝去,象是随风飘逝的尘埃。

天快亮时,雨渐渐小了。我动了一下手脚,腿已经没了知觉,站不起来,揉了两把之後,麻痛泛上来如百蚊咬噬。

我挣扎著起来,山上有水冲下,在一边的乱石洼里形成个小潭。我半爬半走,挨到跟前,就著水喝了两口,洗了一把脸。

水珠从我脸上滴落回水面,敲出一个个涟漪。我看到那一个个晃动的圈圈儿间,有张破碎的人脸。

水面渐渐静下来,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人鸡皮鹤发,一张脸怕没有有七八十岁一般沧桑坎坷。

我轻轻抬起手来摸了一把脸,触手松软粗砺,皮肤根本没什麽感觉,十分麻木。

水里那老人也伸手摸脸,眼睛木然呆滞。

呵……我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刹那芳华。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我心中一片空白,呵呵笑了两声。

嗓音粗嘎苍老如兽声低咆,十分难听。

原来是这样。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这是我报仇的代价是,是我害了那麽许多人的代价。

刹那芳华,就是我付的代价。

身後有脚步声,不止一人。

有人走近了喝问:“喂,老头儿,瞧见一个年轻人没有,穿月白锦袍,头上束著银带,很是俊秀的。”

我回过头看,看到他们身上穿著从心庄的服饰,慢慢摇了摇头。那人哼一声,便转身走了。

看他们又向另一路搜寻而去,我坐在地下,只是很想发笑。

137

道路泥泞难行,丹田空空的一口气也提不上来。我深一脚浅一脚,跌得一身泥,才走到最近的镇上。

镇子极小,好在还有一家章记钱庄。

天已经大亮,钱庄打开了铺面做生意。我一身泥水的进去,店门口的护卫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把我拦在门外头。

柜台里的夥计隔著铁栅看我,也是一愣,随即温言道:“老先生是要存银,还是取钱?”

我声音沙哑,自己都听著都觉得苍老难当:“取。”

“票取还是印取?”

“印取。”

他点头道:“您稍等等。”转头招呼说:“二子,给老爷子端张椅子,送碗热茶过来。”又说:“路上是不太好走,给您拧条巾子擦把脸吧。”

我轻轻点头。

章记形成规模,中原遍布,手续严谨方便,四通八达,已经成了财势与安全之象征。

夥计拿了一张印刷的表格给我。我提起笔来都觉得腕子无力,把上面的几项填了,脱下手上的戒指,反过来扣在印泥盒中,在表格右下角里盖了一个篆字,旁边还有花纹环绕。那夥计拿起纸来看了一眼:“老爷子稍候片刻。”进了内堂,过了一时又复出来,躬身说:“真是怠慢了,老先生的信额是一级贵宾,请到内堂核码。”

喝了口茶,擦脸时十分用力,却不觉得刺痛。

皮肤已经老朽不堪了吧。

我没多取,只提了二百两,一张银票,还有零碎银碇。钱庄替我仔细将钱扎好分开包上,又拿了两吊钱:“老先生注意安全,莫让歹人盯上了。这些零钱,吃茶坐车用,是钱庄的一些小心意。”

我颤巍巍出了门,那夥计想上来搀我一把,被我摇手婉拒。

虽然身体在一夜间衰老,可是自己却还没有习惯於被人当成老人照料。

在粥铺里喝了两碗菜粥,墟上在卖旧衣的,买了一身衣裳换了,寻了一家小客栈洗澡,然後睡觉。

只做了这几件事,便觉得体力难支。

手上的戒指暗沈无华,毫不起眼,外面表层的刻花其实便是一枚小章可以大额提银,揭开盖子下面还有个印记,是一个简笔写的章字,一旁还有个英文字母Z,那是我的专用。

以後……便也用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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