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网络版三部)(27)

我木然的把明宇的话复述了一遍。

小陈也反应过来了,急急跑去开门,看了好几眼,表情倒像是又惊又喜,而且照我看是喜大於惊。他喜什麽?

我真想大哭一场,可脸是木的,僵的,想哭也不知道该怎麽哭。

四个太监鱼贯而入,轻巧整齐,手里各有捧盒之物,先行一礼,然後说:“奴才们服侍主子更衣。”

我看看身上穿的青衫,转头看看明宇,他只是微笑。

不是那种我常见的微笑,或欢快或促狭或温文,是一种淡漠的,公式化的,像是罩上去的面具一样。

我脸上不动,心里打战。

站起身来,展开手臂,任由他们把我身上穿惯的布衫褪掉,还好里衣是今天新换的,不必再换。那些袍子一层一层一件一件,样样不同,繁复工丽。我目光下垂,落在襟口那只手上。这太监的手居然比我的还显得白皙修长,哪像是伺候人的手。

太监也分著三六九等。

这些人平时大概都是不做杂事的吧。

象小陈就是宫监中最低下一层的,除了不用做那些粗重工夫。

觉得自己象个牵线木偶,在别人的手上翻覆。

明宇淡然的看著,目光如水沉静,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一触,他脸上不动,眼里却是波光一闪。

心里觉得有些暖,好象这苦刑似的更衣也不是这麽难熬了。

我觉得我像是个被重重包裹的步偶。等衣服穿好,我僵硬的在圆凳上坐下,有人替我重新梳发。

捧过来的盒子里有顶翡翠简冠,颜色玉白,透著些微的莹绿。漂亮倒是漂亮,可是要把这个戴在我头上……

浑身不自在,任他们摆布。

明宇不动声色在一边看著,小陈根本头也不敢抬。

等那四个太监一起垂手退下,外面那个尖细的声音又说:“请侍君主子受礼。”

受谁的礼?

一眼看到小陈和明宇都出了门去,那四个太监也退了出去。

窗户推开,外面竟然不知何时站了一地的人,有太监,竟然还有思礼斋里这些日日相见的人。一眼看到明宇的衣衫,他也站在人丛之中。

那尖细声音的丁兆昌站在一旁,唱礼道:“侍君主子受礼。”

外面的人齐齐躬身。太监们一躬之後跟著是一跪,俯首叩头。明宇他们只是躬身。

整齐划然的声音说道:“恭喜侍君主子,主子大喜。”

我在这样的声浪中,镇定的说话:“各位免礼。”

“请主子移驾。”丁兆昌话音未落,一顶精致的青绸步辇抬了过来。有两个太监上来搀我。

我又没瘸没病,也不是娇弱女子,有什麽好搀。

一边腹诽,一边走出了门,坐上步辇。

目光不由自主在人群中寻找明宇。

步辇稳稳的被抬了起来。我一下子像是坐到了众人的肩头上,脚沾不到地,心里莫名的虚。

明宇看著我,沉稳而安静。

我只来得及再看他一眼,步辇已经转过了方向,向外移动。

第一开始来到这个地方,我觉得这里象一口深井,古旧无波,死气沈沈。

现在却觉得自己那时真的很浅薄,很幼稚。

从表面上看,的确是无波无澜。

可是水面底下,暗流汹涌难测。

步辇摇摇,前面是长长的队列,後面亦然。

思礼斋平时进出只看著边门,今天却中门大开。

紫朱的门上铜钉闪闪生光。

车辇稳稳的出了思礼斋的门。我本能回头去看,可是只看到人头涌涌。

找不到,我想见的那一个人,在什麽地方。

明宇,明宇。

我害怕。

你在哪里?

长长的宫道,夹墙高耸。

连风都吹不进来的地方。

沿途的地上都有人引路,在每一道路口和门口。

手里握著一柄如意,金的,柄上有长长的杏黄丝穗,垂在身侧,轻轻摇摆。

还有一样。

是明宇在我出门时塞给我的纸条。

在袖中展开纸条,上面密密写满了蝇头小楷。

明宇。

我并没有被直接擡到宣德宫,而是到了侧宫。

又换了一批人,上来替我摘了头冠,除了衣裳,伏下身子恭敬说:“请主子净身沐浴。”

还好净身是我自已来。

身上其实不脏,也就是个形式,沾沾水算了。

水是温的,池子底下雕著白玉的莲花,在水波中隐隐动荡。

头发也湿了水。

有人张开大的锦毡在池边跪迎我。

真的……感觉怪异无比。

想起来以前看的宫廷戏,往往享受这样待遇的,都是美女啦妃子啦之类。

想不到今天我也……

身上的水被轻轻拍干,我尽量让自己忽略这些在身上动来动去的不属于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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