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181)

这话还没说完,张茹便已经是身子摇摇欲坠,脸色更是如同白纸一般。眼见这气氛不对,章晗便冲着张琪使了个眼色,一把拽起张茹说道:“看你这脸色,是不是屋子里人太多?正好我和瑜姐姐也有些气闷,我们索性到屋子外头透透气。”

“是啊,到屋子外头透口气兴许就好了!”

见自己的女儿被章晗和张琪硬拉了出门,刚刚死死攥着帕子的隆平侯夫人终于吁了一口气,一时竟是敢怒不敢言地看向了景倩。

而章晗把脚下虚浮的张茹带出了屋子,见屋檐下头侍立着顾家的丫头仆妇,其他人家的下人则是在更远处,兴许是瞧见这儿的整肃,亦是没人敢交头接耳。于是,她便招手叫了白芷过来,问明刚刚那间静室还空着,她便对张琪使了个眼色,拉着张茹便径直去了那儿。

进屋子把张茹带到罗汉床边上,等其一下子瘫坐了下来,她便递了一块帕子过去,温言说道:“想哭就不妨哭一场,回头我让人打水给你洗脸,重新梳妆梳妆。”

听到这话,张茹先是怔了一怔,一直苦忍到现在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几乎是径直扑倒在那垫着苇席的罗汉床上,一下子痛哭了起来。只是,那种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放出太大声音的哭泣,却比嚎啕大哭流露出了更深的伤心绝望。

那一刻,张琪紧紧抓住了章晗的手。

张茹和她同姓,而且竟是一样的生辰一样,就连境遇也有几分相似——她们都有一个完全靠不住的爹爹!

第九十六章 云鬓高鬟盼王孙

哪怕是在自己家里,哪怕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小姐,但从小到大,张茹也没有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她的出生曾经是父亲殷切期盼的结果,因为在她之前,曾经小产过一次的母亲已经多年没有过动静了,而父亲的众多侍妾,多年来滑胎小产不计其数,年近四十的父亲竟连一儿半女都没有。母亲怀着她的时候为安胎,甚至搬到别院,连生产都是在那儿。可她呱呱落地的时候,据传父亲只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大失所望地直接丢回给了乳娘。

“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这么久,就生不出一个带把的!”

尽管父亲不满,可母亲在最初的失意之后,不免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依靠,更是绝了去管父亲纳妾蓄宠的心思。接下来便仿佛是过去那些历史的延续,后院里从没有消停过,父亲也再没有一个孩子。

于是,当嗣子进门之后,身为元配却没有得力母家撑腰的母亲便更加艰难,倘若不是父亲风瘫失语,距离下堂也不过一步之遥。而从此之后,母亲却日夜守在父亲床前,唯恐她那个绝情负义的父亲一死,她们母女便会从此任凭别人摆布。可即便如此,依旧难以避免她那个名分上的哥哥给她看中了那门亲事。

那是个家境豪富的千户独子,家里为了娶隆平侯府唯一的千金,愿意出聘礼两万纹银。而那个独子,据说从小就荒淫无耻男女无忌,出入青楼楚馆更是家常便饭。想到她今后就要嫁给这等人家,这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敢离开父亲一步的母亲终于冒险把她带到了这儿来。结果面对的,却是别人的冷漠嘲讽,还有毫不留情的揭底!

从前的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张茹知道屋子里还有两个外人,尽管那是两个少有肯对自己流露出善意的外人,可她依旧不该失态,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眼泪止都止不住,直到依稀觉得有人轻轻搀扶住了她的臂膀将她扶起,随即又熟练地用一块又湿又冷的软巾在她的脸上轻轻擦了两下,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抽噎着双手接过了软巾,把整张脸都埋在那凉津津的软巾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擦了擦脸,旋即抬起了头来。

“先敷一敷眼睛,然后我让人去把梳妆匣子拿来,重新匀一匀脸上些胭脂水粉,再画一画眉就好了。”章晗不等人开口就含笑说了一句,见张茹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便摆了摆手,“积郁最是伤身,该哭的时候就哭一场,否则一直憋着多难受?”

“我……多谢两位妹妹。”

张茹终于站起身来,深深屈膝行了一礼。见两人笑着还礼,她连忙双手递还了那条软巾。张琪笑着上前接过,到外头去招来一个丫头吩咐了两句,这才转过身来说道:“刚刚那是晗妹妹让人送来井水湃过的软巾。我让人再送一盆井水进来,给你好好再洗一把脸。这井水虽凉,敷眼睛却是最好的。否则待会回到屋子里去,那些人少不得又要取笑你!”

说话间,凝香已经是捧了沐盆进来,后头跟着的芳草则是捧着梳妆匣子。等到进屋把匣子放下,她卷起衣袖给张茹掩了衣襟,然后服侍其洗了一把脸,这才擦干手把梳妆匣子拿了过来。章晗想起之前张茹那副刻意想露出华贵,结果却反而显得小家子气的打扮,略一思忖便开口说道:“索性重新梳个发髻吧,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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