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461)

“诸位大人还请稍待片刻,太子殿下来此之前已经让人熬好了御寒的姜汤,请诸位大人用一碗暖暖身子再走。另太子殿下说了,各位一片忠直之心,各赏暖耳一副!”

十一月起在京百官可戴暖耳入朝,但多半都是各自依家境所制,贫寒些的往往是用棉布自己絮些棉花,只有家境豪奢的勋贵武臣方才戴得起毛皮。此时此刻,当一碗姜汤下肚,众人一一捧过了那毛皮顺滑温暖的暖耳,一时对太子的感激之心自然又增添了几分。

而乾清宫中,当夏守义为首的众人跟在太子后头进了西暖阁,在御榻前行过礼,等到太子亲自打起了床上的帐子,看清楚那上头躺着的皇帝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舒了一口气。尤其是夏守义见皇帝面色显见还算红润,也不见多少痛苦之色,他便轻声说道:“上天庇佑圣君,知道皇上的病并未有大碍,天下臣民必然会欢欣鼓舞。”

然而,在其余几人纷纷附和的时候,位列最末以直言著称的户科给事中胡彦却是沉声说道:“只是我等就算出去如此告诉大家,总难免有人会质疑不信。虽则皇上静养,不宜受惊扰,可太子殿下最好在京城的那些宗室中挑出两三个妥当人入乾清宫拜见,如此一来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毕竟……现如今最不稳的是宗室!”

胡彦向来就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回回奏疏都让人替其捏着一把汗而著称,就连太子也曾因为其屡屡弹劾秦王残暴嗜杀,赵王沽名钓誉,以及其他诸王种种劣迹,而背后说过此人每次都是背着棺材提着脑袋上书。因而,别人说这话他必然以为别有用心,但此时胡彦犀利地指出最不稳的在于宗室,他沉吟片刻,最终便点了点头。

“胡给谏所言甚是,是孤一时疏忽了。”

太子自从监国之后,为正名分,在众人劝谏下,便以孤自称,而虚怀纳谏的风度,一直让臣下赞扬不已。此刻太子听到胡彦这样犀利的指斥而不加责备,反而嘉纳之,其他几位大臣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面色异样。须臾,一行人便鱼贯退出了西暖阁。走在最后的太子看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皇帝,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冷笑。

当这一行人各自回到各自的衙门之后,少不得将在西暖阁见到天子时的情形对同僚上司下属大说特说,一时间人人都知道了皇帝不但健在,情形也还算稳定。于是,当太子下令旨,宣召赵王世子陈善昭,淮王世子陈善宇,周王世子陈善睦次日乾清宫觐见皇帝的消息传出之后,原本沸沸扬扬的议论顿时平息了好些。

至于作为皇孙之中最年长的却被独独摒弃在外的秦王世子陈善文,一来秦藩异谋已经传遍天下,二来才刚被皇帝下令禁足府中,自然没有人会质疑这一点。

晚间,当六科廊中各科给事中一一离开宫城归家的时候,从长安右门出来的户科给事中胡彦上了自己的那辆破旧马车,坐稳之后,他从坐垫下熟门熟路一掏,却是翻出了一张纸条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他就把小小的纸条揉成一团,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径直吞了下肚。马车是为了上下朝,以及来往家中和宫中方便,而向车马行租来的,连车夫也是每日调换,而他声名虽广,却是赫赫清流,自然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他,更不用说这辆马车了。

次日一大早,陈善昭便赶到了东华门。淮王世子和周王世子一个十七,一个十六,却都尚未成婚,但都是十一二岁便送到京城文华殿宗学听讲的人,脸上并没有民间少年郎的稚气。彼此厮见之后,话不多的淮王世子陈善宇就闭上了嘴,而周王世子陈善睦则是小声套起了陈善昭的话。毕竟,因为修书,陈善昭这一年多来常常呆在古今通集库中。

“这御药局不就在古今通集库旁边吗,昭哥你真的没什么风声?”

“这个……善睦贤弟,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一看起书就昏天黑地日夜不分,这古今通集库附近的那几个地方,我都一步没有靠近过,哪能听到什么风声?”

“昭哥,你呆过头了!”素来古灵精怪的陈善睦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仿佛自己才是做哥哥似的,轻轻拍了拍陈善昭的肩膀,随即低声说道,“总之我提醒你,眼下情势不对,你自己多加小心!”

无论这是善意也好,恶意也罢,陈善昭都只能装傻。须臾,就有太监过来领了他们进去。快到东宫时,领头的太监突然停了,须臾就只见东宫之内一行人出来,为首的不是太子还有谁?叔侄四人见面之后,太子便摆手止住了要行礼的三人,柔声说道:“这种时候就不用多礼了,随我去乾清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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