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710)

以往皇帝陈栐在的时候,但凡东宫有信,总是陈栐先看过方才给陈曦,这一次见人起身双手呈上,他接过那两封封口完好,上头还盖着“皇太子宝”以及“皇太子妃之宝”的清晰印鉴,忍不住眉头一挑,待人退下之后就急忙拿起桌子上的裁纸刀,自己亲自裁开了其中一封的封口。他如今虽年少,但跟着他多年的人都知道他喜静,平常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屋子里跟着,这会儿四周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等到他取出父亲的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时,眼睛便是亮闪闪的。

“晨旭吾儿:见字如面。得悉尔今监国于北京,吾思量再三,有言嘱之……”

父亲的蝇头小楷整整写了三张信笺,密密麻麻,也亏得他年少眼神好,这才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父亲并没有嘱咐他应该怎么做,应该相信什么人,只是在那平平淡淡地提了自己平日偶尔在皇帝小疾期间处置政事的一些经验,全都是最基本的。即便如此,他仍然看得心领神会,不时还会若有所思地在桌子上轻叩两下。而等到信笺最后,父亲提起的另一件事,更是让他一愣之后露出了笑容。

母亲又要给他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他此前住在东宫的那些日子里,无论刮风下雨,他一直不曾荒怠文武,而每逢早上的练剑,母亲必会雷打不动地在旁边看着。看着他舞剑,看着他让人汲凉水擦身沐浴更衣,甚至他早课读书的时候,也常常瞥见母亲在帘外瞧看。他知道自己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回到东宫和弟弟妹妹相处也总有些不自然,但母亲那细腻的关怀却让他心里暖意融融。如今知道母亲又有身孕了,他忍不住一时分神猜起了那是弟弟还是妹妹。老半晌回过神时,方才立时开拆母亲的那封信。

相比父亲的叮嘱,母亲的信寥寥数笔,却是简单得多。不过是说北地天气比江南冷,尤其早晚天凉,记得多添衣物,勿要熬夜,早起练剑更记得起初不要穿得太单薄,宁可热了身再脱衣裳……林林总总全都是那些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听祖母皇后傅氏说过母亲昔日的那些功绩,知道她不是深宫里自己见过的那些嫔妃娘娘能够比的,但越是如此,看着这些普通平凡的叮嘱,他却更觉得暖心。信到末尾,他却只见母亲仿佛很是随意地提了提他的弟弟妹妹,道是明月很想念他这个哥哥,没事常常拿着他写回去的信左看右看,如同宝贝似的珍藏起来每天读,还说回回滋味不同。

“明月和青鸢不知道怎样了……”

陈曦思量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太把末尾之事放在心上。等到张节到来,他便将此前陈善恩对他所言之事咨议了张节,听到张节说此前已经行文过河南和大同的其他官府,至今却仍旧没有消息传来,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再等一等消息如何,总不能不教而诛,纵使章昶离去之前说得自信满满,他仍然生出了深深的不安来。这一夜,祖父率军离去的这种不习惯,再加上心中存着事情,一向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他罕有地失眠了,直到夜半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

而接下来,他的文课武课时间被繁杂的政务占去了许多。尽管父亲在京城监国,送来行在的那些奏折都是已经决断过的,但究竟这些处置意味着什么,他却得一一过目或者听人禀报。祖父每一日行进的位置,以及北边虏寇的动向也会报到他的案头,渐渐他不知不觉搁下了代藩和周藩之事。直到杜中带着来自大同的一个信使气急败坏地求见,说是代藩已经发了檄文造反,而且连檄文都已经拿到了他眼前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长孙,事已至此,只有一个办法!”

被皇帝留在北京的杜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目光炯炯地看着陈曦说道,“大同若是生变,则整个西北都将为之动荡不安!事已至此,应急调兵马前往平定代藩之乱!臣斗胆建言,镇守榆林的参将章晟,这些年军功卓著,兼且忠心可嘉,而且榆林到大同并不远,可以令其率军前往!”

章晟?是他没见过两次的大舅舅?记得人满脸大胡子,笑得很是爽朗,看到自己的时候会露出那种很亲切的笑容,而且确实是可信的人……再说,他记得榆林城和大同之间确实不算太远,大舅舅听说带兵很有一套,如果动作快,没了护卫的代王应该不会掀起大风浪……

脑海中转了这么几个念头,但当着杜中的面,陈曦谨记祖父和父亲的教导,只是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声知道了便让人告退。可等到杜中带着那个信使一走,他捏着那檄文,却是感到这薄薄的檄文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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